见她说话越来越难听,蛮儿道:“你快别说了。我家倒可以藏,只不过……就是简陋。”
人贩默默再次点头。
颜空烟大爷似的一挥手,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去登台。台下那么多人,我才不愿意给他们唱。我是不是做到了孤芳自赏……”
蛮儿听了她的话,引起极度恶心。
从合诉城道虚关城,费的脚力,真的不多,也就二三个时辰不停地走。
呵呵。
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将颜空烟和蛮儿运回虚关城。
天黑了。颜空烟顺利地逃过了这次上台。戏台虽未撤,但她今日已是没有了戏份。
蛮儿却很着急:父亲一天未见到他,会不会去寻找自己?
答案是,没有。
连床都下不了了。
回光返照之际,恰逢他被送回。本稍好转的病情,却因他的归来而急转直下。
跪在父亲病榻前,蛮儿第二次感受生不如死的心情。
颜空烟站在草棚外,悄悄瞄着他们。
人贩刚要离开,被她一把拉住,道:“有事求你。”
人贩心下正烦,被她这么一问,更想迁怒于其了:“干我屁事!”颜空烟嘿然一笑,道:“拐卖未遂,还不想挣外快?你可真是智损了。”
有钱能劝人贩善。对方:“???你该让我做什么?”
颜空烟望了望棚内,“你过来,我告与你。”
“以你的身份买下蛮儿,似乎更妥当些。他的父亲快不行了,若是有人愿出钱并去养蛮儿,必然会答应。蛮儿可不会答应,她肯定还记得你唬他的话。然后我再去问你要蛮儿,做个假好人。”
人贩点头:既然做不了人贩,那就做个大忽悠吧。
他走入屋内,面色和善的对蛮儿的父亲说着些什么。父亲苍白的面颊上强挤出一个笑容,蛮儿同样苍白的脸上,色却越来越无助。
父亲频频点头,最终人贩在床铺边整齐排了二十两银子。
蛮儿心灰意冷,最终被人贩牵引了去,出了草棚失魂落魄:自己一直认为父亲是自己唯一亲人。现在看来,父亲是为了利益。
“蛮儿,蛮儿。”他失声道,“当年说我蛮横,让母亲难产,使她被我克死;今儿个是谁蛮横地将我卖出!”
当他怨恨地说出这番话时,他的父亲已是气绝了。
他不知道,父亲将他卖掉,是已知晓自己大限将至,生死徘徊之间,为了让蛮儿有更好的出路,而一时糊涂将他卖出。
他只知道,也认为,他此生,要痛恨父母,一辈子。
“好,那我买下他了。”恍惚间听到颜空烟与人贩对话,他内心只一个念头:“去当青衣,也比落在个江湖人贩手中强。
因此,当蛮儿听到此话时,欣喜极了。既然父亲是为了利益而卖他,那他就走吧。
待那人贩走后,颜空烟问道:“蛮儿,你本该叫什么?”
蛮儿摇头,道:“我只叫做蛮儿。”
“蛮儿?谁给你起的,真难听。不如你就跟我姓,我觉得我的姓氏很好听。”
蛮儿:“……你……确实好。...呃,好吧。姓氏有了,叫什么名字?”父亲刚死,就跟别人姓了。
还是跟个半大丫头姓。
半大丫头颜空烟道:“晚醉吧。颜晚醉,这名字,我自认为很满意。”
“肯做青衣了?晚儿,既然都成为我的徒儿了,怎不跪下拜见?”颜空烟笑道。
蛮儿:“......你才多少岁,才比我大多少。”
颜空烟道:“如果我不买下你,你就得跟那江湖人贩乱窜。这样的结果,你愿意么?”
她才不会说,是自己串通人贩,演了一出(伪)好人戏。
蛮儿不做声。
颜空烟成功将蛮儿骗到了梨园,开始了青衣客串。
梨园刚开始并不是梨园,而只是个由一群半大孩子与几位老人组成的团队。
颜晚醉趴在幕布后面,静静听着颜空烟台前唱出的悲欢离合之曲——
青衣若是老了,就去唱老旦吗?老旦若是将死……那便永远离开了。年华流转,终日在梨园里蹉跎着岁月,真的只是最终归宿么。我……我见过那些整日混吃等死的人,也见过一生享尽荣华富贵的人。他们都有同样的结局——死亡。这一结局,怎会改变。
颜空烟在戏台上唱着自己从未感同身受过的曲子,却像是曾经经历过那些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心中所想,如是所说。沉浸在俗世中难免会受其影响,谁又真正做
到了陶潜笔下“怡然自乐”的清爽。
“哎,空烟怎把自己唱哭了?难不成她有此等经历?”
“不知!继续听吧,看她是如何收尾的就知晓了。”
颜空烟听到了台下的惊疑声——
怎收尾才好?
这是哽咽着唱不下去了?
为何唱到这里突然就心酸?
这件事,是否是前生未完成的夙愿?
……好好唱吧。即使是前世的夙愿,那也是前世的事了——前世杀人放火未遂,今生,难不成还要给自己还愿再去杀生么?
真是可笑。
一曲终了。台上人已泪干,收尾恰到好处。台下却只觉已过千年,千年沉载厚重怨念,无法释怀。本是喜庆日子,却添了几分忧愁。
不明白究竟该庆祝,还是该怀念过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