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酒清香扑鼻,有零星的酒液从壶口溅到桌面上,留下小小的水渍。
说书之人在客栈待不上半个时辰,一回书说完,客栈中的人已经零散的走了大半。
宋柒懒洋洋的从角落里站起来,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随手抄起旁边的剑。
“你要走了吗。”方菁随着她起身向外走,见状低声说。
“自然。”宋柒喝了不少酒,却没有半分醉意,只眼角被酒液晕染的有些微微泛红:“故事听完了,自然该去下一个地方。”
“你……”方菁低声说:“会留在什么地方吗。”
“或许不会吧。”宋柒轻笑一声:“毕竟天下之大呢。”
有侍女等在客栈门口,见方菁出门,撑了伞去迎她。
方菁随着侍女走了几步,却突然听的身后有笛声传来。方菁一怔,执伞回望过去,只见宋柒正斜倚在客栈门口的梁柱上,手中一把短笛。
她吹得是一支不知名的小调儿,少女英气的眉眼被掩藏在雨帘之后,朦胧不清,恍若世外之人。
那曲调大气磅礴,不像是江南地界的曲子,像是来自远方。
【秋·大漠】
驼铃在风沙中发出清脆的响声,指引着来途和归路。
宋柒毫无形象的半倚在商队的骆车里,跟一群走马的商人挤在一起。
大漠的温度要比其他地方降得都要快,这也是冬季之前商队最后一次启程,骡马箱车上载着满满当当的货物,承载了故乡家人的希望,在茫茫大漠中寻找着谋生之道。
边城的商人们向来走南闯北,江湖人见得也多,张口闭口都是道义二字,为人爽朗又淳朴,听说宋柒准备去大漠中转转,便自告奋勇的带上了她。
“听说宋姑娘从中原来。”那商队领头的汉子是个中年人,听说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是个极忠贞的汉子,他搓了搓手,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可否有什么新的见闻讲来听听,我也好回家说给我那婆娘乐一乐。”
“不敢当。”
宋柒笑了笑,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虽然言语处事粗狂了些,但行动倒很是规矩,虽然与宋柒同在一辆车内,但大多都离着宋柒还有一段距离,一点都不会越矩。
“若说只讲故事也太过单调。”宋柒从腰间解下一只酒壶,笑着说:“若说要讲中原的故事,那就自然要配上中原的酒了。”
微甜的梨花白被塞外的风吹得冰凉,现出些微微的苦涩来。
宋柒斜依在车壁上,略微沉吟片刻,才缓缓开了个话头。
她的声音本来就清朗好听,此时微微压低,讲起故事来竟是娓娓道来,说不出的意境悠扬。
过了半晌,车外的风沙似乎更猛烈了些,将窗上的布帘都吹得一起一伏。
宋柒眯起眼睛,懒洋洋的顺着窗帘扬起的缝隙中往外看,只见外面茫茫大漠,呼啸的风沙听起来竟像是压抑下的呜咽哭声。
“有趣。”她说。
那领头的汉子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只看了一眼便了然。
“宋姑娘有所不知,这是到了埋骨坡了。”
“埋骨坡?”宋柒懒洋洋的将车帘挑高了一点。
“正是,听说是曾经一整支精锐的边疆守军。”那汉子咂咂嘴:“听说还不是战死的,是上面克扣军饷,压停支援,硬生生拖没的。”
“原来是埋骨之地。”宋柒很少有不笑的时候,而此时她的眉眼静默,显得有些冷静:“怪不得哭的这样难过。”
“嗨,看我说什么呢。”男人自觉失言,忙干笑两声,打了个哈哈:“不提朝堂事,不提朝堂事。”
“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宋柒的目光落在茫茫的大漠之中,似乎是有些微醺了:“果真是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冬·塞北】
长剑在月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将雪地映射成锋利的剑色。
宋柒右手提着剑,左手拎着只酒坛,眼角眉梢泛着漂亮的红,看起来醉的厉害。
她摇摇晃晃的在雪地里转了两圈,抬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大口,粗糙的烧刀子热辣辣的摩擦着喉咙,一路辣到胃里,痛快非常。
宋柒看起来心情很好,她大笑着将酒坛往前一丢,随即右手向前一送,就听得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坛内的酒洋洋洒洒的落满了整个剑身。
酒液在剑身上碰撞出漂亮的水花,宋柒手腕一扭,剑尖一甩,将半空中的水珠一劈两半。
“痛快!”
她痛快的笑了两声,手腕一翻,挽了漂亮的剑花,干脆在月下舞起了剑。
剑身清冽,然而舞剑的少女却热烈非常,那剑法虚实交错,少女被剑光笼罩其中,衬得眉眼一片刀锋凌冽之相。
宋柒一舞作罢,空气中都是浓郁的酒香味,酒液顺着剑锋流入雪中,月光皎皎,宛若流光。
宋柒的剑尖划过浮雪,忽而放荡一笑:“江湖渺渺,红尘浩荡。”
“谁与我,醉明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