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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之物语】(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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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吚!这是弄啥咧?咱就是说哈,咱们的『大傻瓜』新主君在战场上没得胜,

欺负近习跟侍婢倒是有一把好手呢!你可真能弄!真有才华!」

在这几天里,归蝶倒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接当着三郎的面儿,开口闭口就

管他叫「大傻瓜」,还故意操着一口浓厚的美浓口音讽刺嘲笑三郎——美浓的口

音就跟快要崩断琴弦的琵琶或者三味线似的,平时对话听着难听,骂起人来却特

别带劲,能让骂人的人越骂越痛快、让被骂的人越听越不舒服。

「吵死了!臭丫头!你来烦我作甚!」

「嗯,对!我就是个『臭丫头』!我这个『臭丫头』,是来看你是不是饿死

了咧!」归蝶故意瞪着三郎说道,「就你这么个家伙,成天你除了拿居城里的小

姑娘、跟我从浓州带来的小妮儿发火,你还会干啥?你啊,要是饿死了最好!你

饿死了,说不定我爹就能接我这个『臭丫头』回去稻叶山了!哎,尾张的『上总

介』信长大人可真行!不会行军、兵法白学,辱骂自己的正室夫人、霸凌下人倒

是一等一的厉害,可真是个盖世英雄!」

归蝶嘴上不饶人,但却一边变着法地骂着三郎,一边把托盘放下,又把刚刚

亲自端来的盛满了泉水的茶壶,放在了一旁的暖路上烧着水,然后把筷匙、酒杯、

饭碗、菜碟全都摆好——或许全天下,真正觉得三郎战败可能是一件好事的,也

只有一直以来跟他有些面和心不和的斋藤归蝶了:最首要的是,不管怎样,吃了

败仗之后的三郎,倒是也不到处瞎混乱跑了,知道回家待着了。

——从小到大野惯了的归蝶,自认不会做一个普遍的那种贤惠温良的妻子,

但是自从婚礼之后第二夜的相互坦诚之后,归蝶就已经把三郎所在的地方当成了

家,尽管她心里其实仍没放弃想要找机会杀了三郎的目的;于是,那些媳妇人妻

该学该做的事情,她都会去学去做,甚至还像普通农妇那样,学着自己下厨。这

顿饭里,就有一道紫苏秋刀鱼是归蝶亲自动手做的料理,另外她听说吃纳豆能降

肝火、吃梅干可以开胃、吃小米可以安神,于是便又给三郎弄了一碗梅干点纳豆

小米拌饭。

而三郎也不知道为何,见了他的「阿浓」之后,心里的火气也消弭了一大半。

当他听说如果自己死了,归蝶有可能要回到美浓去,本来就失去了阿艳的三郎,

心中却更觉得不快:「哼!德性!就你这样的,已经嫁了两次、又早就不能生育

的臭娘们儿!你要是就这么回去了浓州,你能怎么办啊?还有人乐意要你吗?」

归蝶又气又想笑。

(这家伙真的是,惦记就说惦记呗!好话不知道好好说嘛!)

「不能怎么办啊,要么就是找一间寺庵出家为尼,我爹那么多的儿子,不需

要我管斋藤家家中之事;要么,可能就是给我嫁去别家吧,很可能是甲斐——平

手爷先前去找我爹提亲之前,我爹曾经还考虑过要我嫁给武田『大膳大夫』晴信

呢!据说武田晴信那家伙,就喜欢嫁过人的!」

「什么?要你去嫁给武田晴信?呵呵……扯淡!晴信那家伙他都能给你当爹

了吧!」——说起来,从年纪上讲,其实「甲斐之虎」武田晴信跟信胜身边的那

个柴田胜家年纪相当,虽然说跟三郎与归蝶比都大了十四岁,但却也完全不至于

年长到给归蝶当爹的地步。

「哼!那不是挺好的?能当爹挺好的,也驾驭过其他女人了、也上过战场了,

身体心灵都是成熟的;而且,人家武田晴信大人早就有好几个子嗣了,我要是嫁

过去了,也用不着我给他生育,我单纯把他的起居伺候好了就行!」而归蝶却也

不羞不恼,且对三郎故意反唇相讥道:「反倒是你呢?你总去人家家里『照顾琐

碎』的那位生驹家的吉乃姐姐,不也是能当你的母亲了?」

「你好大的胆子,阿浓!你敢再说一遍?」

「——哦哟!我晓得了!」归蝶却一拍脑门,故作恍然大悟之状:「我算明

白你为什么会三天两头地往吉乃那边跑了!而且,我也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阿艳

了!吉乃虽然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却比你年长好多;而阿艳虽然按年龄讲,

她比你小好多,但是她毕竟是织田家的『一门连枝』,还顶了个姑母的辈分!要

我看,实际你真正喜欢的,应该是你的母亲土田夫人吧?」

「你……你!你闭嘴,贱丫头!」

三郎当即怒不可遏,站起身对着归蝶暴喝着。

按说三郎这么对她无礼,归蝶本来应该生气;但她却觉得很开心:如果把眼

前的大傻瓜换成当初的赖纯那个恶劣的家伙,那肯定是二话不说伸手就打了。而

眼前的大傻瓜呢?他只不过是对自己吼两嗓子罢了,并且整个人身子还直挺挺地

绷着、拳头紧紧地握着,浑身都在颤抖。以归蝶以往的经验判断,对于她刚才所

说的话,应该是正好戳中了三郎的心底。

「吚!哈哈哈!尾州的『大傻瓜』居然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有肉欲的想法!哈

哈哈!真色呀,大傻瓜,你可真不羞呢!怪不得咧!都十九岁的人了,还像个孩

子似的!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大傻瓜』,你就是个灵魂上还没断奶的家伙!如

果你『织田吉法师』真的是个『大傻瓜』的话,会知道喝牛奶可以补充男子的体

力吗?会知道即便身为少主、身为『御屋形』,还要跟地头武士之子与百姓们搞

好关系吗?会知道南蛮流的铁砲很金贵、很重要吗?要我说,你不过是没长大的、

想利用你自己各种胡作非为的行径,吸引妈妈的注意、想让妈妈把你抱在怀里摸

你的头、给你吃乳房、还妄想着想要回到母体子宫里的的大顽童罢了!你呀,还

真是个可悲的男孩呢!」

「你……你……你再说!」

「我就说、我就说!——没断奶的『大傻瓜』信长!哼!我倒是要看看,你

还能把我怎么样?是准备杀了我吗?」

看着有些气急败坏到口吃的三郎,被冷落了好几天的归蝶又好气又想笑,挑

逗夹带挑衅地歪着头、梗着脖子,故意对三郎说道。

三郎棱着眼睛盯着归蝶,仿佛真要像先前砍了觉相和尚那样,砍了归蝶似的,

一瞬间还真把归蝶看得心里发毛;

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三郎却突然站起身来,一手扳住归蝶的肩膀,另一手托

起归蝶的屁股,忽然给她整个人轻巧地抱了起来。

「你……你干嘛?」

「干嘛?你不是不让我欺负人、尤其是你从浓州带来的女人嘛?那好!那我

今晚我不欺负她们,我就可着你这个浓州大小姐一个人欺负!」

说完了话,三郎把归蝶直接贴着地板按倒,然后左臂挟着归蝶的娇躯、右手

直接张开五指,对着归蝶的屁股直接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啊呀!混蛋!你怎么这么野蛮?疼……」

「我就这么野蛮!你才知道?」

「你……你就会欺负人……」一瞬间,两行清泪便从归蝶的眼眶中涌出,她

委屈巴巴地看着三郎,却因为身子被他挟住而动弹不得,只好默默地躺在地上呜

咽着。

「对!我就会欺负人……我就是个没用的『大傻瓜』!我就会干这些事儿了!」

三郎说着,直接扯开了归蝶的衣带,把那小袖下裳朝上一掀,对着那肌肤弹嫩、

肌肉紧实的耸翘屁股,又结结实实地扇了一巴掌。

「啊!」

归蝶又是吃痛地叫出一声,这次她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可没想到那个

「大傻瓜」光扇她臀肉还不够,居然还把手掌紧紧握在其中半拉臀蛋蛋上,连揉

带掐不说,还来回地往外把归蝶的屁股分着半——屁股如此地被三郎这般蹂躏,

归蝶的后庭花也跟着忍不住地收缩了一下,随着厢房里隐约的冷风吹在肛周,屁

眼跟下面的阴穴周围的活肉那里,似乎也跟着像是被电鳗鱼触击后地麻了一番……

于是归蝶眼睛流着泪、嘴里委屈地哀嚎着,可她却发现随着三郎一巴掌接着

一狠揉后,自己的体内突然产生出一种极其愉悦的酥麻、和一阵极其空虚的瘙痒……

实际上,归蝶也突然体会到,三郎打自己的屁股其实并不是想要伤害她——

因为在火辣辣的翘臀上,忽然似有两滴冰凉的东西滴在了上面,那分明是三郎的

眼泪;

而且,她虽然也觉得屁股上真是疼,但是比起土岐赖纯那混蛋恶魔、动不动

就拿着沾了井水的鞭子把自己打得皮开肉绽、血肉凛凛,三郎的巴掌实在是轻得

太多了;

(真是个坏家伙……分明就是想让我抚慰他而已……嗯……有什么话不能好

好说!居然还打我……可恶……我怎么会被他这么打着打着……下面竟然湿了……

可恶的大傻瓜!嗯……嗯……)

而三郎却还不解气地继续扇着归蝶的嫩屁股,他的眼睛里也依旧淌着愤恨的

泪水:「对……我就是这么野蛮!我就是个废物……人人都讨厌我!……连我自

己的母亲,刚生下我之后就要掐死我!就找阴阳师来诅咒我!我到底比信胜差在

哪!母亲都能够趁着父亲不在的时候,跟父亲做那种事情……可我就连多看她一

眼都会被讨厌!人人还都想杀了我……在这个家族里,有几个是不想杀我的?就

连你都曾经憋着坏想要杀了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啪——」

阴暗闭塞的厢房里随即又响起了一声响亮的拍击。

而流着泪、感受着屁股上火辣辣的感受的归蝶,口中却传来了欢愉的咛叫:

「嗯啊——」

但这下,三郎却不再打了。借着桌案上油灯与一旁茶炉炉膛里发出的灰暗的

光线下,他看着归蝶那已经通红的屁股、看着她挂满眼泪的脸颊上,居然还露出

了享受的微笑,随后他又看了看归蝶那双修长的腿上跟脚踝上到现在还留着浅浅

伤痕的模样,即便心里的火还没有撒出去,但是这些伤疤又勾起了三郎心底对于

归蝶的怜惜——他知道,已经成为了自己妻子的这个姑娘,其实也是个苦命人;

那既然不能用殴打的方式对她出气,那就只能换一个方式欺凌她——

于是,他直接翻过了归蝶的身体,把归蝶胸前的衣襟一拉,一手凶猛地握住

一只比将近大半年以前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更大了两圈的洁白乳房,分别用食指和

中指捻住那两粒依然有些内陷的乳头,狠狠地一番揉捏之后,归蝶的那对儿乳头

居然也变得硬如石榴籽一般。

三郎见了,又用力地在归蝶的乳丘上狠掐了一下,恶狠狠地看着这平日总给

人感觉恬静安谧、骨子里却还带着一股骄纵跋扈劲头的女人:

「你不是说我没断奶么?可以!那你今晚就负责喂饱我啊……不喂饱,你不

许睡觉!」

说完了话,三郎便直接张开倾盆大口,在归蝶的左乳乳头上裹吮了起来,自

己的左手则是继续在归蝶的右乳上连掐带捏,搞得归蝶的右边奶子疼痛无比,但

是疼痛得紧了,她却隐约地感觉到,自己的乳尖上竟然会传来痛中带痒的奇怪感

觉;并且,这大傻瓜还用口腔把乳尖的软肉吸得紧了、吸住乳晕周围的乳肉,揪

扯起她的左乳,疼痛感从归蝶的屁股上瞬间转移到了被拉扯住的双乳上,闹得归

蝶的后背和腰肢都忍不住地跟从着三郎的口与手朝上挺了起来;可这样一来,本

来对于三郎这种粗暴虐待十分抗拒的归蝶,却感觉自己像是被驯服了一样,顺着

这大傻瓜的意思想要把自己的确比起之前有些胀大了的圆乳往他嘴里塞的感觉,

那种羞耻心和依旧想要对抗的不甘情绪瞬间占据满心满脑,而随着浑身肌肉一紧,

她的这两种煎熬的情绪,却跟着身体内忽然滑出去的一小股热流被冲散了……

(这混蛋……真欺负人!)

归蝶被三郎贪婪地吸吮着,迷迷糊糊之中,她突然又想起,之前那几年,赖

纯那魔鬼小人每次对她淫虐的时候,尽管她无力反抗,但赖纯的一举一动的确都

是让她无比地憎恨;可三郎这家伙完全不一样,他每次欺负自己的时候,即便每

次都会弄疼自己,或轻或重,却又每次都不把事情做得太狠太绝,不会真正对自

己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又会让她感觉到自己至少在榻席上是可以与这个人

高马大的男人势均力敌的……

「啊哟!——痛啊!」

就在归蝶这样想着而陷入了自己迷离的精神世界的时候,三郎却突然用自己

那两排利齿,在归蝶的左乳乳晕上留下了两排牙印。

「混蛋!你用咬的啊!」

归蝶瞬间暴怒,也摊开手掌、伸出如同裹了积雪似的樱树枝条一般的手臂,

在三郎左侧脸颊上扇了一巴掌。

可没想到三郎却忽然笑了笑,嘴巴立刻离开了归蝶的左乳,用舌尖草草地舔

弄了右乳两圈之后,故意用自己嘴唇上钢针一样的八字胡,在归蝶的左侧脸颊上

来回蹭着;

「讨厌……扎死人!嗯?啊啊啊——唔——唔哼!」

但没想到,用胡子磨蹭的伎俩,不过是三郎的佯攻而已,而接下来他那粗如

枝干、上面又满是因为舞刀弄枪、张弓放砲而留下了硬茧的手指,已经扒开了归

蝶的湿润似刚从海滩石壁上挖下来又被撬开了外壳的牡蛎一样的阴唇,没等归蝶

注意,三郎便直接把自己的中指戳入了其中,感受着那湿滑娇嫩的牡蛎鲜肉;

起初刚进入的时候,因为三郎的中指本就粗大,第一个指节那里,因为经常

用来搭弓弦又抵铁砲的肩托而结出来的硬茧,刮在归蝶的阴道壁上,也着实让归

蝶吃痛了一下,于是归蝶又不由自主地抽了三郎一耳光;但因为三郎的手指一戳

到底,指节戳中了归蝶肉穴深处那最柔软的肉蕊,一股调皮的黏滑便立即顺着三

郎干枯已久的手指滴淌了出来,等三郎刚刚在她的软嫩身体里面按揉两三下,归

蝶其实就已经忍不住,同时从尿道跟阴户里面一并泄了身,她的浑身上下一下子

便彻底软了下来,她打在三郎脸上的力道即刻全然都被卸了下去,于是那一巴掌

也变成了缠绵的抚摸,她本想咒骂一句三郎,可看着男人俊朗的脸庞,情迷意乱

的自己刚张开樱口,却鬼使神差地让自己的嘴唇吸吻住了男人的阔口伶牙。

「唔呜……」却没想到粗暴地把手指在她身体勾着抽插的三郎,却先傲娇地

离开了归蝶的嘴唇,「你想用口水代替乳汁,这可不能算……」

「你……嗯……大混蛋!」

归蝶见状,想笑却又生气、想痛斥却又渴望,她一时半刻什么都说不出来,

啐了一句之后,紧紧抱住男人的脖子,再次猛烈地亲吻了上去,吻了一会儿,自

己的手也从脖子上一路向下,摸到了男人的丹田,又一把抓住那根似一柄肋差刺

刀一样的肉棒,在上面轻缓地套弄了起来。

可不同于女人手上的轻缓温柔,男人手指的进出,却是极其激烈的,而且似

乎一根手指不过瘾,三郎又把自己的食指对着归蝶的蜜穴口探了进去,不过他并

没有把食指完全地跟中指一样一同插到最深,而是用食指的指肚,微微扩张开归

蝶那保守过折磨摧残却依旧娇嫩的穴口后,又用上面留下了刀痕的指肚,贴着小

阴唇和阴道口那里进行着膣道外沿的抚揉;而他的大拇指自然也不会闲着,在中

指一边进出、食指一边揉弄的时候,大拇指也在归蝶那如同宝石一样的阴蒂上拨

捻了起来;一时间女人全身上下的痛楚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痒到每个关节都酥

麻的爽畅,她几次想要大声淫叫出来,可她的嘴巴里,却正在被三郎的厚重雄壮

的舌头塞了个结实,甚至她被他吻得根本喘不过气,而正是这样轻微的窒息感,

却更让她的心跳加快、乳头与阴蒂更加痒噱噱的,没过一会,归蝶竟然再次泄了

身。

除了归蝶跟阿艳,其实尚且年少的三郎,早已经历过很多女人,以他对女人

的了解,很清楚归蝶憎恨上一段充满屈辱的婚姻,但她的身体在经历过无数次疼

痛之后,早就变得敏感异常,而只要把握有度,即便在进行房事的时候,对她予

以一定的欺凌,反而会让她的快感来得更加迅速也更加猛烈,或者说,她可能自

己都没有意识到,对她施以一些淫虐的行房,才会让她的身体更加地快活;

——而对于这个,正是一直以来都无处倾诉又无处发泄的三郎最需要的。

于是,他在接了一手归蝶的淫蜜与尿水后,并不马上甩掉,而是直接一手推

开了归蝶的吻,并把那另一只沾满了雌性温柔气息浓郁的淫靡汁液的手,毫不客

气地直接放在了归蝶的嘴唇前面;

对于品尝自己排泄出来的味道,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难为情的,此刻身体还

在由阴蕊向上震栗的归蝶也是如此,只不过她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了,头

脑中对三郎这样恶心的行为异常抗拒,可自己的嘴巴却竟然不听话地跟着张开了,

等自己缓过了神志,自己的唇舌竟然已经主动地把那沾满咸骚、甚至似乎还有点

甜香的手指渴切地接纳含吮了起来——而三郎也根本不会给她任何抗拒的机会,

因为他几乎是按着归蝶的脸庞,同样把手指伸进妻子的嘴里的;

而紧接着,他缓缓压住自己的肉筋,对准了女人扩张开的双腿中央那缓缓自

动张合的阴穴,让那粗硬的龟头缓缓抵入、并稍稍适应了片刻紧窄的包覆感之后,

就着归蝶自己的湿润,又是霸道地一戳到底;女人的淫体被瞬间充实,她忍不住

发出了酥媚的一声后,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继而那狭长的膣穴也跟着紧

箍了三郎的下体一阵——一连几天都没睡好觉、又在阴郁的情绪中度过、也好几

天没碰过女人的三郎,又过度自信地一下子在归蝶的身体里猪突猛进着,可他也

有点过于低估了归蝶的身体,那极度的润滑再加上突如其来的紧绷和包裹,直接

套勒着三郎的阴茎,而龟头上的血液被一下子裹紧了之后,他自己也被归蝶下面

的那张嘴巴吮得酥痒无比,一阵热辣的畅快感觉从肉枪枪尖处反倒脚底,又从脚

底反射入屁股和腰际,一个不留神,精关大开,三郎竟然头一次拉胯地在刚进入

后不久就射出了一股阳精。

这一射精,外加一停下,倒是让归蝶故意讽刺地笑了起来:「唔……哈哈,

不是说好要一晚上的么……呼……怎么这一会儿就不行了呢?」

「可恶……我没有!」

「哈哈,我都感受到了……不过挺热的……不行了就承认呗!大傻瓜——没

断奶还早泄的大傻瓜!」

——说起来对于归蝶而言,她其实倒是无所谓,因为光是用手的话,信长已

经给她弄得欲仙欲死的了,更何况如果完全卸下伪装,比起性交行房这件事来,

她其实更想要让三郎跟她相互搂着,给她个机会安慰一下这个看起来扎毛、内心

脆弱的男人而已,只是搂着就好;

可毕竟归蝶平常也是刁蛮惯了,一开口,直接戳得三郎心窝疼;

而且归蝶对于男人的了解,也确实浅了——尤其是对于三郎这种向来精力充

沛、身体过人的男人而言,偶尔的早早射精,对他而言,却并非真正的尽兴,也

更不是疲软的前兆;

而他也不去辩解——三郎每次只要辩解,那肯定就是没有真正用心;可他每

次认真起来都是这样,只要一沉默起来,那他的对手就应该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而在床笫之事上,对于归蝶这么一个对手,所谓大难也是大欢喜,但她

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刚刚讥嘲过三郎的她,也忽然感受到,三郎即便早

早射出阳精,但似乎那根像是被什么能量加持过的大肉家伙竟然一点都没有萎缩

下来的意思,而三郎也一直挺着腰杆把那条肉枪插在她的淫壶之中,他端着她的

腰跟屁股调节了一会儿自己的呼吸;吐纳片刻过后,他竟然一开始往前一戳一插

地扭动起他结实的腰腹起来,一直没软掉的阴茎,似乎也随着他吐纳片刻之后胀

得更大了、且更加滚烫了,尤其是放松下来的归蝶,肉穴的窄道也自动阔松了些

许,更方便三郎重新收拾自己的血液和气力,抽插打桩的动作也由缓慢变得激烈

了起来……

「不、不对……开玩笑的吧!哦……哦嗯……啊……嗯哼……怎么这么快……

还可以来的哟……」

归蝶嘴上像是受到了多大委屈似的,可她的心中早就乐开了花;毕竟就算是

她之前偷偷窥见过的不停把母亲或是庶母折磨得死去活来的那个邪恶的父亲,还

有跟那熙子如胶似漆到令人羡嫉的表兄十兵卫,他们遇到了这种男根不灵光的时

候,其实都还得缓上好长一会儿时间。

(没看出来……这个大傻瓜……还这么厉害……真爽啊……不愧是我的男人!)

可随即,归蝶又有点后悔了,因为三郎这家伙在这么快地恢复了雄风、且雄

风更盛之后,抽插的动作既没有任何情趣与怜惜,又是更加地毫无章法,在归蝶

柔弱的身体又是横冲直撞了起来不说,比刚才的动作却更加猛烈了起来;

更何况这家伙刚刚勉强还算射了一次,于是这次的冲撞比起刚才来更是凶恶

了许多,刚弄了大概三刻钟,归蝶竟然已经泄了四次,这第四次之后,三郎却毫

无一点想要乾坤一掷的意思,而归蝶的蚌肉,却似乎有点被三郎的那条井阀抽得

干涸了,快要淌不出淫水了,若不是刚才三郎射出来的那一泡阳精还留在体内,

这会儿她应该快要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了;

于是,她想了想,紧抱住三郎的后背,右手绕过三郎的屁股,勾着自己的中

指,抵住那满是毛发的股沟后,毫不客气地挖进了三郎的肛门里——这是她从自

己那淫贱的庶母深芳野夫人那里学来的,当时那野女人捧着春宫图对当时才只有

五岁多的归蝶讲授的时候,还说「等你着小妮儿长大了,万一遇到一个真正的爷

们儿了,他要是长时间不射出来,他和你都会受到伤害的,而到时候你这招就用

的上了」,当时年幼的归蝶不仅不在意,还觉得这些东西着实倒人胃口;

没想到,自己还真有用得上这招的一天……

而一直全速前进的发了疯的三郎,也总算在这会儿因为自己那象征着男人禁

地的肛门被自己的女人撬开了,而清醒了些许;从肛门到阴囊中间的剑突部位,

也随着归蝶手指的俏皮的插揉的动作,缓缓传来了热络的酥麻……

但更多的,是这种感觉其实很熟悉——

因为很早的时候,在自己跟幼小的阿艳一起玩身体探险游戏的时候,好几次

三郎都不嫌弃地用舌头舔遍了阿艳的阴阜和屁股后,阿艳却也像造了多大委屈一

般地,偏要用手指戳进三郎的屁眼里,三郎越不允,阿艳就越是缠着,要么哭要

么闹,最终三郎反而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

其实对于三郎来说,那也是一阵疼,可偏偏阿艳那淘气的女孩,会在一边弄

三郎的肛门的时候,一边在他那天生异于常人的粗壮阴茎上套弄、甚至用嘴巴吸

吮,在这样的刺激下,往往会使三郎射得更快……

而今夜也是如此,不同的是,这次套弄在三郎身上的,是归蝶那酥软淫媚的

牝体,这牝穴要比阿艳的手掌跟嘴巴更加的让人舒缓……

而三郎也加快了自己的突刺……

就在三郎冲刺的时候,他突然很槑头槑脑地说了一句:

「你知道么……今晚……我其实是想毁灭掉的……」

(呼……多亏阿浓你的身体,让我对这个世道再次眷恋起来……)

——他其实还在心里留了半句话。

「啊……啊!啊……你……毁灭掉?毁灭掉……嗯哼……什么啊?」体内的

花蕊正被三郎一下下撞击着的归蝶,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子去琢磨三郎的话,此时

她的聪明伶俐,似乎全都顺着体内流出来的淫水被消耗掉了;

而三郎却突然不作声了起来,只是默默地喘着粗气,挺着自己那柄坚硬的肉

枪,对着归蝶的柔软蛤膣冲刺着。

归蝶咬着牙、忍着马上到来的又一波快感,皱着眉看着满脸生无可恋的三郎,

从酥痒中恍惚地回过神来,片刻之后,她忽然用双腿夹紧了三郎健美的腰腹,伸

手掐着男人磐石一般的臀肌,就像刚刚他欺负自己那样,然后她朱唇轻启,对三

郎呢喃着说道:

「傻瓜!啊……啊啊啊……你要是……嗯啊……想毁灭的话……哼唔……请

记得……带上我……」

或许是因为肉体的快感、或许是因为精神上对这个男人的彻底依赖,又或许

是两者皆具,此时的归蝶,当真感觉自己愿意和信长一起去死;

而听了这话的三郎,这次精关并未先开,可他的心门却被归蝶的话给敲开了——

他本以为,归蝶会说些劝自己别去死之类的话;

但她说的是,她愿意跟自己一起去死……

想到这,三郎便把归蝶抱得更紧,撞击在妻子心蕊上的动作也更加卖力,使

得归蝶在一起把全身奋力地紧绷,又让归蝶的膣腔再次紧握住自己的阴茎,甚至

那肉枪上还能感受到蜜穴里面的痉挛……

而他的龟头一麻、一热,一股浓厚的、比刚刚体量更大、比刚刚温度更烫的

阳精便从他的马眼里喷发而出;

「啊啊啊——啊……」

而随着归蝶的一阵抽搐颤抖,淫壶里的水流一股一股地浇灌在三郎打开的马

眼里,而那如泉涌般的尿液,终于又喷洒了男人一胸膛。

三郎抱着归蝶,重重地倒在了地板上;但他看了看浑身发热发红、依旧在颤

抖着微笑着的女人,又生怕自己的身体压得她喘不过气,于是他便「啵」地一下,

把自己的那柄长枪从归蝶的精壶中剥离了出来。

刚刚把分身从归蝶黏滑的小穴内抽出来的三郎,一个翻身躺得四仰八叉,可

嘴上又变得混不吝了起来:

「还说我不行么?」

归蝶没说话,只是撇嘴笑了笑,挣开如丝媚眼,看了三郎一眼后,又笑着闭

起眼睛养神。

「见识到……呼……见识到什么叫『大傻瓜』『混蛋』没有?……不服气,

等我歇口气……我再收拾收拾你……」

明明自己还在喘,三郎的话语却依旧不饶人。

「见识了、见识了!呼……嗯……嗯……你这家伙……够了!难不成你非得……

在今晚折腾死我……」

一听这话,还有些爽快到昏厥的归蝶连忙恐惧地睁开眼睛,对三郎求饶道。

三郎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又看了看桌案上的火苗与茶炉里的红炭,一个

人发起呆来。

休息了一会儿归蝶舒服地感受着体内还未退却的高潮激浪,却也有些难过地

揉了揉自己的翘大屁股;而她转过身去,看着脸上总算是因为精液释放而轻松起

来的三郎,她对他的怜爱也不禁涌上心头,她立刻翻身去抱紧了自己的男人,柔

声道:

「我是想过要杀你……但你现在不还好好活着……刚在我身体里快活了好几

遍么?我是觉着……你是个『大傻瓜』和『混蛋』……但我也没说……我会像别

人那样,不喜欢你这么一个『大傻瓜』跟『混蛋』啊……屁股这里疼死了……真

讨厌!」

三郎躺着回头看了一眼归蝶,又茫然地看了看天花板,苦笑了一阵……

其实这些关于三郎从小到大的胡作非为的背后缘由,都在刚刚被归蝶说中了,

甚至今天听了归蝶的这番话,三郎自己才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而且说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三郎自己都已经忘了,自己在当初为什么会

被吉乃和阿艳吸引:

吉乃是个寡妇,而在这个时代,身为年轻武士跟寡妇睡在一起,一次两次倒

也情有可原,但是如果真的对一个寡妇产生了感情,却是不会被武士阶层允许的,

而每每被家中诸如五郎左跟佐久间兄弟那样的年轻武士问起来的时候,三郎却总

是会说,自己看中的不光是吉乃的那捏上一把就会挤出蜜水的丰腴身姿,跟说起

话来犹如红豆沙羊羹的口感那般绵密的嗓音,他总说他看上的,是在吉乃的娘家

的钱——事实也是如此,吉乃的娘家生驹家,是在整个尾张境内,乃至列岛中部

地区排号第一的大富之家,在他们家的钱库里堆放的金砂银两跟永乐通宝,还有

遍布整个尾张以及尾张周边那些商圈里的生意产业,任谁看了都会眼红,这也是

为什么早在祖父织田信定年轻的时代就忙不迭地与生驹家交好,而且破格让生驹

家成为弹正忠家家老列席的原因,而商贾出身、又不是尾张本地人的生驹家,也

一直想要朝着武士阶层迈进,所以生驹家的家主生驹家宗,也才会默许身为寡妇

的女儿跟三郎这个混不吝的小子胡搞瞎搞;

但今天三郎才总算回忆起来,他之所以会对吉乃产生爱欲,就是因为在自己

第一次见到那女人的时候,看着她硕大的乳房与饱满的屁股,就会让他回想起儿

时自己所见到的在父亲胯下承欢,又趁着父亲不知道的时候给弟弟勘十郎裸身哺

乳、且又让勘十郎舔弄自己双腿之间的嫩蛤、又自己去亲吻勘十郎小便处的母亲

土田御前的肉体,而日积月累,他总觉得自己对母亲花屋的这种情愫真的淡薄了,

甚至他总觉得这个家族里是没有母亲这个身份的——他从未感受过母亲怀抱的温

暖,而只有在吉乃的身上,他才会感到一丝丝抚慰;

而至于阿艳,三郎对于她的情感,最开始的确出自于一种渴望——一种对于

家族的内部女性将温柔、理解、认可与关怀投向自己的渴望;换句话说,阿艳的

血缘与辈分,对三郎来说其实是一种诱惑,而且也确实,无论自己做什么、无论

自己出怎样的洋相、无论自己遇到了什么挫折,阿艳却总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这

让三郎的确很感动很慰藉;而在自己第一次在胜幡城外、热田社旁那片海滩上见

到阿艳的时候,除了她之外,父亲的那些侧室自己基本是见不到的,妹妹阿市与

阿犬尚在襁褓之中,家里的其他下人们,不是粗鄙不堪就是敬畏自己如敬鬼神,

真正能够与自己心贴心的,就只有阿艳了;

但是想要得到母亲任何形式的爱,对于此刻已经继承家督的三郎,仍然渺茫。

——甚至现在,想要得到弹正忠家任何人的爱戴,这种可能性都已经开始日

益消散了。

(要么就这样毁灭吧!)

他这几天确实时常这样想。

但他仍旧不甘心。

「如果阿艳在清须城里知道了我此番战败……她或许还是会对我说,『你其

实表现得很出色』的吧?那个丫头……每次都是这样,总是怕我灰心丧气,于是

总喜欢用她身为『姑母』的身份敷衍我,哈哈……」

三郎心里想着,嘴上也同时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他很喜欢自言自语,即便会常常被人当作真正的傻子,但比起这个,他

更讨厌在心里藏着事情。

话说完之后,他又回过头,看了看卧在茶炉旁,身体下垫在三郎与她自己衣

物、身体上的女性器官处美丽如嫩蕊一样、还在往榻榻米上滴淌着精液的归蝶:

「倒是你!在这个家族里,敢这么当面顶撞我的,你这臭丫头,还真是头一

个!」

——三郎很想说一声「谢谢你啊,阿浓」;

但是他又本来就是这么个脾气的人。

小时候倒是经常表现得彬彬有礼,却也总觉得别扭无比,而自从他元服以后、

且自己从「三郎吉法师」变成了「织田上总介信长」之后,他是越来越不知道该

如何开口跟人说「谢谢你」或者「对不起」这样的字眼了。

(就算是毁灭,也不应该带上她吧……阿浓,归蝶啊,我可怜的姑娘……)

随即他又这样想着。

「那你怎么不去见见她呢?」

沉浸在高潮余韵中的归蝶,嘴上早没了刚刚的犀利跟刻薄。

「谁啊?」三郎明知故问道。

「除了你那亲爱的阿艳姑母,还能有谁呢?」

归蝶还在刚刚的高潮给自己体内带来的轻飘飘的震颤之中没缓过劲儿来,但

是在她的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酸涩——能刚刚那样给自己带来愉悦的男人,在

这种久违了的激烈的鱼水之欢,却还能提起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这说明这个男人

的心,对她是真爱。

「你不嫉妒?」

「你要是想,我能拦得住么?」她抿了抿嘴,继续说道:「那位叫泷川一益

的甲贺『飨谈众』栋梁大人,他不就是能用他拿手的『土遁术』,带着你在整个

尾张到处遛么?」

「就连一益跟『飨谈众』的事情,都被你知道了?」

「臭傻瓜,我才是现在尾张弹正忠家的主母!你觉得,到现在这个家里,还

有什么事情能是我不知道的?」

归蝶也转过身,与三郎四目相对。

三郎沉默无语。时至今日,他之所以没动过一次想要跑去清须城里见一见阿

艳的念头,是因为他不去,他觉得自己的确辜负了阿艳;但是自己如果去了,又

不知道如果已经故去的父亲如果在三途川彼岸有知,那自己有应当如何面对父亲。

世人都道织田信长是个混不吝的大傻瓜,却没人清楚,其实他比这世上任何人都

更重视「孝」与「义」;

而实际上,归蝶也并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所谓的真相就是,在三郎打了败仗之后的第三天夜里,正独自躺在寝室里的

归蝶,突然被自己从美浓带来的一位贴身丫鬟叫醒:

「夫人,夫人!『大傻瓜殿下』手下那个有点可怕的矮个子,不知道从哪突

然出现在后庭院的金鱼池旁边!还带来了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那女子说要见你!」

「混账!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许再管他叫『大傻瓜殿下』而要叫『御屋形大

人』或者『相公大人』了吗?」

「万分抱歉!」

「……算了吧,看在大半夜的份儿上,我就不掌嘴了!还有别的人知道有人

前来的事情么?」

「没……没有……那个『大傻』……那个『御屋形大人』身边那个可怕的矮

个子大人,是用雪球把我一个人砸醒的,其他人还都在睡觉,所以我也是一个人

去的后庭院……」

「不许说出去,知道吗?如果有其他人知道,你就是个死!」

「不敢!奴婢谨记!」

「带我过去罢。」

其实以归蝶的聪慧程度,心里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数,知道来人是谁了。等穿

好了衣服,到后花园一看,果然是阿艳披着斗篷,站在了那个叫泷川一益的男人

前面,默默地等着归蝶。

「你大可坐着轿子回来看看的,」归蝶倒也不打招呼,开口就说,「干嘛非

要在这大黑天里跟着一个忍者钻地道呢?」

「呵呵,倒也亏你既是美浓『蝮蛇』的公主,现在又是三郎的正室——就我

这样的身份,倘若如你所说,直接从清须城大摇大摆地回来,那不更是添乱么?

你还嫌现在的织田家不够乱么?」阿艳面对归蝶的时候,态度也不免冷淡了起来。

归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挠了挠头发:「你这么晚,还是钻地道过来的,

你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阿艳咬了咬牙,长吁一气:「呼……他还好么?」

「你干嘛不去自己看看,非要把我吵醒?」

「因为我不能见他。他现在的意气用事、现在的失智跟放浪,都是因为我;

但越是这样,我越不能见他。我是想过,我要他为了我,与全尾张为敌,但是,

对于现在的织田弹正忠家,这还不是时候。」

听了这两句话,归蝶心中不免一震——尤其是看着眼前有些瘦得脱形、脸上

还挂着泪痕的阿艳,此刻却还能平和地说出如此冷静的话。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过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够让他振作起来——别看他曾经是个可以把一

座城自上到下、由内到外打理得很好的少主,现在又是尾张弹正忠家的家督,但

说到底,他心里就是个需要鼓励的孩子;而现在能够做到这件事的,就只有你了!」

说着,阿艳还故意提醒似的补了一句敬语尊称:「看在三郎的份上,求你帮帮忙,

归蝶……浓夫人!」

归蝶低下头,看着阿艳的卑微鞠躬,却冷笑了一声。

其实就在阿艳前来之前,归蝶也琢磨不透到底应该怎么去安慰三郎,最主要

的是,就在阿艳从青山家回到那古野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她发现,其实在这世上

没人能比这个阿艳更能抚慰三郎那如冰块一般寂寞的心;但就在看到了阿艳这一

刻,归蝶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三郎吉法师的心,或许需要的是顺毛、是抚慰、

是做什么都说他做得对;但是对于尾张弹正忠家的家督,与其让他做一个看似坚

硬犀利、实则内心柔软的螃蟹,倒莫不如给他逼急了,让他做一只会从窝里窜出

来咬人的兔子、会跳墙然后到处狂吠乱啃的狗、会逆流而上且一跃冲天的龙。

——事实证明,归蝶成功了。

「我问的是你,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意思?」

「你是准备一辈子都留在那个任由家老们摆布的『少武卫』公子的身边么?」

阿艳的心中也不免一惊:「你怎么知道斯波义银是个这样的人的?」

「哈哈!就这个世道,就连京都的天皇跟公卿们都吃不起饭!宫内女官跟妃

子、公主们为了活命,有的时候都需要去给商贩和野武士们去卖身;那同样的,

又有几家平氏跟源氏的公子少爷们,是能够真正地主宰自己家族未来的?」

(要不是这样,身为源氏血脉的土岐赖纯,也就不会被那可怕的父亲给毒死

了,那自己或许一辈子,都得成为赖纯那家伙的禁脔……感谢这个混乱的世道!)

想到这,归蝶又对阿艳问道:

「我再问你一句:你是愿意一辈子都去做斯波家的媳妇,还是愿意回来做你

的『阿艳姑母』呢?」

「我当然是想回来。我想回到那古野城来!」

归蝶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看你倒是也不用回来了。你就留在

清州城好了。」

「你什么意思?」

一刹那,阿艳觉得自己是被归蝶耍了……

但是转念之间,她又觉得不对劲:

废了这么多话,说了那么多关于天皇公卿、跟源氏平氏的大道理,最后这女

人难不成就为了跟自己甩上一句破烂垃圾话么?

就在这个时候,归蝶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

「哈呀——嗯!我觉得以你的聪明,阿艳,在这样世道,你在清州城该怎么

做,你应该知道的!不跟你费口舌了,天也不早了,我要回去继续睡了……」

——此刻躺在三郎身边的归蝶,想到自己转身前的那一刻,阿艳那小丫头的

脸上突然展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却怎么都叫不住自己而又被一益带着重新钻回

了地道里的那副场景,着实有点好笑;

但她更觉得,自己的计划如果能有阿艳的帮忙,应该能实现的更快。

(接下来,就看这大傻瓜自己了……既然我这辈子都再也杀不了你了,大傻

瓜,我归蝶就把命交给你了!)

「那接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办?」

正在归蝶自忖着的时候,三郎突然问道。

「之前的事情你都没搞明白,就想着接下来的事情啊?怪不得都管你叫『大

傻瓜』呢!」说着,归蝶抹干了自己全身上下肌肤上留下的自己跟三郎的体液,

光着身子颤着乳房坐了起来,「行了,你也别跟我闹脾气了,你跟我说说,你这

场仗是怎么打输的呗?」

「你还懂打仗的事情?还是说你要故意来气我?」

「我有那么无聊么?而且你忘啦,我跟你说过的,比起给你当正室夫人,我

从小打到大其实都更感兴趣骑马行军的事情!海那边的明国那边有句俗语:『没

吃过豚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我是一介女子,的确没上过战场,但是呢,每次

我那可恶的父亲跟美浓的那些国人豪族家的叔叔大爷们召开军议、讨论军报的时

候,我都在一旁偷听过的;哪怕是后来我委身在那个混蛋赖纯身边的时候,我爹

跟信秀义父交战的军报,我也会让丫鬟们帮我去打听,赖纯那家伙也不管我,所

以他的浓州守护宅邸所存的全日本六十六国的地图,我都会经常拿来看以打发时

辰,毫不客气地讲,恐怕我都比你更了解骏远三。所以,大傻瓜,你就跟我说说

吧,说出来可能也会好受点儿。」

「呼……行吧!你这么难缠,我真拿你没办法!」

于是,这刚行房后的小夫妻二人,就这样光着身子,用筷子碗碟跟里面盛着

的点心菜肴,模拟着三郎与山口父子交战的场景,复盘起了这场赤塚之战来:

在这几天不见人也不出门的自闭之中,三郎倒也的确反省到了自己没在战前

做好动员且没有召开军议、没有带足兵士、而开战后又贸然冲锋的三个错误;

但是,在三郎给她作了一番复盘演示之后,归蝶却突然说了一句让三郎好悬

没眼珠迸飞的话:

「八百人对一千五百人……赤塚……三之山……鸣海城……唔,按说,如果

是这样的话……你本来是能够打赢的。」

「啥?我这样……能赢?」

「如果敌方有再多的人,或者如果这整整一万今川军势倾巢出动的话,那我

就不敢说了;但是我觉得,如果你不像此番这般昏了头,那么今川家就算是再给

你一千五百人,你都应该能赢。不信你看——」

说着,归蝶又指着那些摆在榻榻米上原本用来给饭菜保温的容器,对三郎说

道:

「你看,你们尾张这里、跟西三河接壤的地方,全都是各种山脉丘陵,很显

然,除了再往三河腹地去的那些山之外,鸣海这周围,就你当时占据的『三之山』,

算是最高的啦,按照兵法,你这个时候应该做的事情本应该是据守,甚至可以考

虑筑城建砦的,同时应该提防敌军偷袭;你往下冲也是对的,但是等到教吉那家

伙带人冲过来的时候,你这个时候最好的策略应该是选择回撤,以诱敌之法对付

教吉,这样一来,你在山顶,他们在山下,你跟平手兄弟配合着全歼教吉的一千

五百人,那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可是你呢?你偏偏选择要在赤塚这边跟山口军

决战,原本你占据高地的优势,生生被你给浪费了!」

「这……是哈?阿浓,你说的对啊!」

「你先别急着夸我,大傻瓜——我倒是得问问你,你为什么要把部队分成三

股呢?」

「我其实……」三郎悻悻叹了口气,「我是听父亲说的,他说岳父『蝮蛇』

道三大人最擅长的战法,就是这种兵分上、中、下三路的战法。『蝮蛇大叔』当

年不是凭着这个办法,就轻而易举夺下了土岐家世代居住的御所了么?」

「我的大傻瓜啊!你真是死脑筋!你的想法是好的,但你要知道,我父亲当

年在袭击『川手城』的时候,可是自己带了一队亲兵;而另外夺城的两股部队,

一股是当年土岐赖艺给他指挥的土岐诸家老的部队,另外一股则是美浓诸国众的

部队——我的外公明智光继,就是当年指挥那支部队的大将。」

归蝶说着,拿起餐盘里的筷子,夹了几颗黏糊糊的纳豆摆在了三郎阴囊前的

饭碗与自己阴阜前的茶杯之间,同样又在这左右各摆了一行大米和一棵荇菜:

「喏——总大将从正面奔袭,另找两个信得过且有军中威望的人袭扰侧翼,

你看这样才是分兵的意义:不同的部队,交给不同兵卒们信任的不同大将,但却

奔着同一个目标去的,才算分兵;而你呢,你和犬千代,你们这帮人就像这些臭

烘烘的纳豆一样,不黏在一起却偏要分开,你还让你的人去领导『山崎』与『寺

部』的军士们,他们那些足轻怎么可能听你那些『津岛众』小混子们的命令嘛!

『大傻瓜』,我不信这些东西,平手爷没给你教过?」

「你先别跟我提他!」三郎愤愤地说道,因为在他心里,他认定了如果不是

平手政秀在一旁出馊主意,父亲信秀也不至于要把阿艳嫁到清州城去,阿艳离开

自己身边,自己向来尊敬的这位师父必然是主要帮凶。

归蝶也没确没再提平手爷的事情,而是继续说道:

「好好好……那再者,还是地势的问题:因为分兵这种事情,一般是在平原

上、或者攻城夺山的时候才进行的,无论是我父亲当年从土岐政赖大人的手中夺

取了那川手城也好、还是他跟信秀义父和你们尾张军势在加纳口开战随后打赢了

信秀义父也好,当时的地势,总归是一马平川的;但你再看看这多山的三河,下

了山后到处都是狭长的峠谷,你说你都已经去分兵了,却偏偏还要下山到赤塚应

战,那里能让你施展开才怪了!这也不算多宽的地方,就算是你分了兵也没用啊?」

并且,归蝶还故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有些红肿的阴唇,又看着三郎,意有所

指地说道:「你呀你,就会猪突猛进!」

但此时,三郎的心思已经全都放在了军事之上,他独自喃喃道:「是啊……

本来分出去的兵,到最后又全都拘到赤塚这里了,而且刚一开战,荒川与十郎就

中箭身亡……我确实有些意气用事了……」

「可不是?你这边的弓箭足轻还都是平手兄弟带来的呢!而且你就带了一杆

铁砲,时间也不够让你装填子弹的,到最后跟教吉交起手来的时候,你也没用上

吧?铁砲那东西,在打响之前,其实就是根儿破铜烂铁!」

「嗯,打响之前,就是破铜烂铁……阿浓,你这话深刻!」

「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是我爹说的。并且,两边刚开始放箭的时候,你倒是

骑着你的黑色骏马冲了过去,其他人呢?他们最开始距离教吉的军势有多远?」

「大概五、六间远吧?」

「那你再看看,正规的足轻的枪矛大概有多长?」

「两间到三间长。」

「这就是了啊。你再看看你的人拿的都是什么家伙什?长兵器没有,弓箭手

没人家的多,你又为什么要从正面冲锋呢?所以,你那个时候,如果想要下山而

不是据守本阵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奇袭。」

「奇袭?怎么可能奇袭?在教吉的身后,还有他父亲在中村的部队、还有一

万冈部跟葛山驻扎在鸣海与笠寺的大军呢!」

「那就是你这个当主兼总大将要想的事情了……」归蝶说着,又伏卧了下来,

还故意用手抬着下巴,故意俏皮地笑着,气着三郎说道,「反正我一介女流之辈,

能给你出这么多主意,已经是我对你今晚给我这恩爱的补偿所做出的回报了!再

者,我还有一句话想跟你说的:你说你这么一个在全日本都少见的堂堂七尺男儿,

还都已经身为一名家督了,元服成人都已经好些年了,还已经成了亲、娶了妻,

你怎么就输不起了?又不是被人打崩溃了家族、讨取了首级,你就非得拿着整个

家族的上上下下撒邪火?你就不能笑着面对败仗么?我告诉你,大傻瓜,你在外

面有多少女人、爱怎么胡闹,我不管,但是你要是敢因为什么事情而彻底冷落了

我,我以后可也是不会理睬你一下的!」

——三郎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

因为自他从小到大,就没出现过任何一个这样的人,去跟他说任何一句这样

的话。

「哈?哈哈哈哈……孔夫子说的对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三郎说

着,心情总算是好多了,看着餐盘里的斋饭,他也总算有了食欲,于是他又将饭

碗举到了归蝶面前,「喂!阿浓!你去叫个人去,帮我把饭热热去!」

「不去!这都几更天了?下人们也是人啊!是人都要睡觉的呢!」

「那就你去帮我到膳房热热呗?臭丫头!你可是我妻子!」

「我才不呢!谁说妻子就应该给男人热饭的!何况我也是人啊,我还是家族

的主母、是正室夫人,哪有主母跟正室夫人去亲自下伙房的?而且,刚才还被你

这折腾一通,腿都软了!烦人!你就就着茶炉自己热饭自己吃吧!正常人吃饭的

时辰,你偏要饿着,这会儿你赖得着谁?不管你了,我要睡觉了!」

「那好吧……嘿嘿!」三郎想了想,端起刚烧开的茶壶,舀出几许热水在米

饭上,然后又夹起一条冰冷的鱼生来,故意滴了几滴滚烫开水在归蝶的乳头上,

然后又立即把那鱼生贴到了归蝶的粉嫩乳蕊处。

「啊!你干嘛!你要烫死我呀……唔……好冰!好你个『大傻瓜』信长!你

不折磨人你会死吗?唔……啊……哦……」

归蝶刚要发作,自己倏然勃立的乳尖,就被三郎就着冰凉的鱼脍,一口含在

了嘴里……

这一晚上,归蝶自然是完全没合眼,所以在第二天,她便带着满脸幸福的红

润补了一整天的觉;

而这一晚上,三郎这家伙,倒是真把一肚子的邪火都撒进了归蝶的身体里,

于是从第二天一清早开始,前些日子一直把自己关在厢房里的三郎,又开始

自己一个人跑出了那古野城,整个人也清爽得多了。

不过,尽管他依旧不注重衣着形表,但却并不再是先前那般到处胡闹,而似

乎是变得勤快、且有计划了起来:

首先,他跑到了吉乃家里,问吉乃要了足足三布袋子金砂。

吉乃对三郎向来是极其大方的,况且金钱这种东西对于生驹家真算不上什么,

而三郎就算是最犯浑的时候,对吉乃向来是极好的,这个年轻的大男孩给自己带

来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无论是从身体来讲还是从灵魂来讲也都能够给自己带来

无穷无尽的快乐,与之相比,他的那些犯浑、偶尔的耍性子跟挥金如土也都不算

是什么事情了。

在拿到了金子之后,三郎又先后去了三个地方:

第一,他先亲自去光顾了津岛的几家最好的裁缝铺,让他们缝制了两种颜色

的母衣。

……

「『母衣』?」作为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女子,元子自然是不知道这种东西。

「对,『母衣』。现在在大坂城中,依旧常有一些身穿甲胄足具的足轻们,

会在身后背着一种开起来像是巨大的包袱一样的黄色的布制的东西,这个你总该

见过吧?」

「哦!原来这就是『母衣』么?」

「对啦!这种东西,其实最开始的设计形状,有点像婴儿出生时候,从母体

里带出来的胎盘的形状,正因为此,才被叫作『母衣』。最开始这种东西,其实

是为了防卫箭簇和石子的护具,但是自从有了铁砲那种谁都抵挡不住的东西之后,

这个东西,也只能作为身份的象征了——所谓『见母衣者,如见家主』。那个

『太阁殿下』让他的一些亲卫队,背着这种看起来有点滑稽的东西,其实完全是

从信长公那里学来的……呼……唔咳咳!而当时的三郎……呼,让裁缝们缝制的,

则是自己最喜好的黑色和红色的母衣……由于先前在尾张,黑色的赭石和红色的

朱砂极其难找,直到后来织田信定公与信秀公两父子占据并开拓了津岛商座,这

两种染色矿石才在尾州大量出现,但是价格也是极其昂贵的,不是一般的百姓用

得起的;而真正把这两个颜色大范围使用在衣服上的,便是三郎自己,早在胜幡

城的时候,他便遣人把自己城内的印旗全都换成了黑红色,再后来三郎自己也开

始喜欢穿着黑红色为主色调的衣服,黑红两色相叠的搭配或纹样,也自然成了代

表着『织田信长』这个名字的颜色……咳咳……咳咳咳……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等出了裁缝铺后,三郎又寻了几个铁匠铺的老板,同时也是尾张当时最

出色的「铸铁师范」。

把这些「铸铁师范」们纠集到一起后,三郎跟他们连商量地带在纸上画画涂

涂地,最后让他们帮着自己打造了百十来杆长枪——前一天晚上他跟归蝶复盘自

己是如何战败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两君相距「五、六间」与当

世足轻们普遍用的都是「两、三间长枪」的这些数字,牢牢地烙在了脑子里,于

是当下,他便让这些铁匠们,重新设计了更长的长枪:枪杆的芯使用硬木粘黏,

外面贴上一层竹皮,枪头到枪杆的前端再包上一层金属皮,算上枪尖,总长度可

达到三间半,用西洋南蛮的丈量方式测量,大概一柄长枪可以达到五米那么夸张

的长度;

而第三,等做完了这些之后的一天里,三郎又自己一个人挨家挨户地看望了

先前在赤塚之战中受伤的那些自己的跟班们、以及殒命在鸣海城下的「津岛众」

跟其他士兵们的家眷,还给他们留下了一笔钱;同时,他又通知了那些尚且活蹦

乱跳的、或者仍旧乐意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四五个家伙们,让他们跟自己跑到了热

田神宫门口,纠集来自己的那帮跟班。等他们都到齐了之后,三郎便把自己亲手

连夜写出来的一厚摞招贴交给了他们,还让自己的小姓们递给了他们一桶浆糊:

「帮我贴到城下町的各个地方去。」

「三郎大人,您这是要……」

「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来,我只要让他们每个人都看得到、都知道我在做什么。

快去吧。」

那一张张纸单上,是三郎自己用假名写成的告示——他已经跟热田神宫的千

秋宫司约定了,要在春分那一天让自己的那帮「津岛众」们在神宫大殿前比武,

除了「津岛众」的坏家伙们,三郎还鼓励城下的奉行们、百姓与足轻们及其子侄

们报名,甚至就连小商小贩、行者和尚、乞丐流民、盗匪奴仆之人也都能来;既

比拼脚力长跑,也比拼膂力负重,还有御马与弓道,然后再用竹刀跟包了棉布的

木棍比拼刀法枪术,且最后无论胜负,参与者即能得到半茶勺金砂——要知道在

当世的京都,一套带院子的三进三出的宅子,用半茶勺金砂就能买下来;同样,

仅在尾张,半茶勺金砂差不多至少能换成七捆十斤重的大米,或者是十几捆同等

重量的高粱或是薏仁,如果是换成葛根、山芋、红薯这些东西,那真就足够一个

家庭吃上个六七年的。

报名者络绎不绝,以至于上四郡的足轻、百姓、泼皮们,和从邻国流亡而来

的浪人也有前来的,其中佼佼能者也是层出不穷:从这些佼佼者中,三郎立刻挑

选了若干人,根据这些人是脚力见长还是马术见优,分成了两拨人,等到黑红两

种颜色的母衣制好之后,便让他们在训练之时身负不同颜色的母衣,并让文官吏

僚村井贞胜将他们的苗字与名字、并对个中之人赠予官职作为通称,一并记录在

册;其余愿意留在那古野城的,则编入「马回众」,分别编队由这些人领导,不

日后亲由三郎带着丹羽五郎左长秀统一操练,并且抄于城下立牌,昭告整个尾张——

「今御屋形样立『母衣众』者次比申候,皆入御家奉公付任:

『黑母衣众』者一十二人:佐佐内藏助、毛利新左卫门尉、河尻肥前守、生

驹胜介、水野带刀左卫门尉、津田左马允、中河八郎右卫门尉、中岛主水正、松

冈九郎次郎、平井久右卫门尉、伊东武兵卫、服部小平太;

『赤母衣众』者十六人:织田越前守、前田又左卫门尉、饭尾隐岐守、福富

平左卫门尉、黑田次右卫门尉、浅井新八郎、织田萨摩守、伊东清藏、岩室长门

守、山口飞驒守、佐协藤八郎、长谷川桥介、塙九郎左卫门尉、渥美刑部丞、金

森五郎八郎、加藤弥三郎。

余下若干者,统入『马回』补候,使御屋形样尉下使事,行御家旨令候。皆

众样须以德绩立;其有国中法条违反之辈着,远可处严料者也,仍执违如件。

天文二十一年五月二十日藤原信长花押」

——随着告示上的内容传开,母衣装备与夸张的「三间半」长枪的配备到位,

三郎的亲兵总算是实质上的拥有了,再加上「马回众」们操练的情形被众人围观

之后,尤其是那些「马回众」们挥舞劈砸下来虎虎生风的长枪着实让人倍感震慑,

这让那些原先默默无闻、或者譬如前田犬千代这样曾经少不经事而横行乡里结果

招徕百姓厌恶的「黑母衣众」跟「赤母衣众」们,总算有了几许正向的名气,即

便算不上什么威名,但总归能够给人留下了「自己这帮人还算有点用处」的可靠

感,也因此,前些日子打了败仗的三郎,确开始让人稍稍产生了些许刮目相待的

态度。

「那家伙开始认真起来了呢!」

「是啊!尽管距离前两代老主公还差得太远,但总算是有点像样了!」

……

但对于三郎而言,其实在他心中一直还有块心病:那就是现如今已然吞并了

整个三河国的今川家的军队进攻方式,一时间他还摸不到头绪。

——诚如之前归蝶所言,如果在当时今川家一万大军真的在赤塚之战的时候

一股脑冲过来,自己肯定会稳扎稳打地驻守在山顶,至少不敢贸然进军;但是,

当时也好,现在也好,那一万人依旧纹丝不动,让任何人都看不出他们什么时候

会攻过来的动向——这种刀刃悬在头顶的感觉,着实让人痛苦。

(如果今川义元真的打过来,那古野城那就是前线了……而事到如今,我却

怎么都看不透他……那古野跟胜幡城加一起、就算再拉上信光叔父,那也才多少

人啊?至于末森城的勘十郎、还有清须城跟上四郡其他地方那帮混蛋们,怕是肯

定会等我全军覆没以后就会向义元下跪磕头吧!)

(而至于那古野跟胜幡城里的这帮家老们呢?所谓「谱代家来」,恐怕也会

在大难临头时,为了自己的家族存续而投到义元麾下以求自保……)

(甚至,包括平手家!)

……

「且慢……」听得入神的元子,突然情不自禁地打断了牛一的讲述,「老大

人,您是说,信长公居然也会怀疑过自己的师父平手中务殿下么?」

牛一沉默不语片刻,沧桑地看着元子手中的纸笔,缓了半天,他才说道:

「人类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人在自负的时候,会忘了最基本的防人之心;

人在脆弱的时候,却会觉得天下间谁人都想要害他……当然啊,对于平手中务大

人,当时的三郎殿下,还是心怀师徒之情与授业之恩的……咳咳……只不过,信

长公自己在继承家督之后的第一战就败了,这当真让他一时间无颜面对平手政秀

公——这也便是为什么这段时间里,信长公对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即便需要人

手,他也不过是找上丹羽长秀公和村井贞胜殿下,而不去找政秀公喽。」

「那么,那位中务殿真的会背叛他吗?」

「当然不会啦!信长公自己也相信这件事:就算是自己有一天,真的被今川

义元的大军包围,直至最后一刻,平手大人还是不会背叛他,说不定还会跟他一

起战死的……但是啊,对于久秀跟汎秀兄弟,那或许就不一样了……」

「这样啊……」

——赤塚交战当日,平手兄弟就在鸣海城下,他们是眼睁睁看着三郎如何颜

面尽失的,并且兄弟俩也都挂了彩、还折了自己的小姓家仆,在战后,尤其是那

个年龄小的汎秀,对于三郎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所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平手爷必然不会「里切」,但是身为平手爷的儿

子的他们二人,如果在三郎背后插刀,那是确实非常有可能的;

只是,三郎自己也心知肚明,跟家名存续相比,所谓忠诚信义不过是街边牛

马粪便之类,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到底,他们都一样,全都在等着我死……)

不过,现实不会三郎自怨自艾太久的时间。很快,在三郎的「马回众」尚未

训练完成之时,他的敌人们就开始有了新的动作。

——而这次,是清须。

「……看来那小子的锐气,还是没被消磨殆尽呢!」

「白乐天有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看来真子说得对,那个

『大傻瓜』本身就是个没心没肺之人,偏偏又是个滚刀肉,指望一次征战就让他

一蹶不振,那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彻底成了气候吧?」「……真是可恶,勘十郎信胜

那小子怎么就不能有点出息呢?」「咱们不能单单指望信胜!就算是信胜那小子

成功夺位,林通胜、林通具兄弟俩可不是吃素的!搞不好,他还会跟广信殿下和

坂井大人您争夺清州呢!」

「你说得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我得让他们看看,清须城,乃至整个

尾张,还得是咱们说得算!而且总不能让那小子和他的什么狗屁『母衣众』成了

气候!甚介,去准备了,是咱们由该出招了!」

天文二十一年八月七日,斯波武卫家大将、清州织田家笔头家老坂井大膳亮

赖信,在未经过向守护斯波义统、跟已经改名为「广信」的清州织田家家督织田

信友的任何请示之下,联合侄子坂井甚介、姻亲织田三位信政入道、同僚河尻与

一等尾张豪族,擅自纠集军势,夜袭从属于弹正忠家势力范围下的小城松叶城,

城主织田伊贺守无力抵抗,遂当即献城投降;

随后于八月十一日清晨,坂井赖信亦派兵南下,滋扰由信秀幼弟织田信次驻

守的深田城,而早对三郎信长与勘十郎信胜均有不满的信次,在见到坂井军前来

后,亲自下城议和,并向坂井大膳本人交献人质,转投于清州织田家。

——这接连城破,让三郎信长苦恼得很。但是这次他学乖了,在得到信次叔

父倒戈献城的消息后,立刻通报全体家臣,准备召开军议;

然而,一联等了好几天,除了通常跟在三郎身边的那几位之外,家中有权有

势的家老们,却没有一个出现的。

包括平手政秀。

当然,平手爷倒不是跟林通胜、柴田权六等人那般故意放三郎的风筝,而是

患了恶疾:头晕眼花,且上吐下泻,四肢无力,这是平手爷经年累月攒下的老毛

病,一犯起病来连起床下榻都费劲,更别说去参加军议了;

而久秀与汎秀也借着父亲患病、需要亲自照顾的名义,把三郎故意晾着。

这让站在地图前的三郎,脑门直冒冷汗……

但是,见到坂井大膳如此举动后,脑门冒汗的不止三郎信长一个;同样,还

有少武卫斯波义银殿下身边的那位「新御前之方」织田艳。

——毕竟除了担心三郎的安危之外,还有一点:坂井大膳私自出兵这件事,

完全是由阿艳撺掇的:

实际上,在阿艳唤来泷川一益帮助自己去面见归蝶的前一晚,阿艳就在清须

城武卫府的后院见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自幼跟着兄长和三郎一起习武的阿

艳见状,就手拾起石子,很轻而易举地打中了那家伙的后背;

然而,那家伙吃痛之后,既没还手也没跑,仿佛认投赴死、等着发落一般地

跪在原地,面对着阿艳一动不动。

「你是何人?」

「回您的话,小的乃是西村备后守的家臣,前来帮助弹正忠信胜大人给武卫

殿下、织田伊势守殿下送信的。」

「西村备后守……你是说,这是信胜给义统和广信那两个老家伙送的信?」

「正是。」

「西村备后守……」阿艳脑子一转,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不对……不对!

整个尾张就没有『西村备后守』这么个人!你到底是谁?」

而那人却梗着脖子道:「回您的话,尾州确实没有『西村备后守』大人,但

是小人,确实是西村备后守的家臣,小人绝对没有骗您。且问阿艳大人还有什么

问题么?没问题的话,小人就告辞了。」

那家伙说完,踩着墙壁就一溜烟没影了。

回去寝室之后,阿艳又是一夜无眠,她的脑子依旧在不停地转着。

思来想去,她总算是想起来,那个所谓的「西村备后守」,其实是美浓「蝮

蛇」斋藤道三,当年在京城当油贩子时候,就带在身边家仆赤兵卫,而这个赤兵

卫,现在则是美浓国首府稻叶山城的直属「侍大将」。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那么让刚才那个飞脚送信来的,很可能不是,

或者不单纯是织田信胜……很可能背后还有斋藤归蝶那小娘们儿在搞鬼!

(那个浓州的小娘们,到底要干啥啊!)

果然,第二天一清早,阿艳就从清州城里的侍女们的闲谈中,偷听到了一些

事情:那古野新主母,正在和末森城勘十郎那里,以及清州伊势守家、武卫家、

还有上四郡因幡守家搞串联;

那位浓姬大人还表示,自己嫁来尾张就是为了探听弹正忠家的虚实的,现在

很明显,那位「大傻瓜」上总介殿下的确是个庸才,不久之后,自己将会杀掉上

总介三郎信长,弹正忠家家督之位和那古野城将归还给信胜,而之后,其希望弹

正忠家、伊势守家、因幡守家可以重新拧成一股绳,并以美浓斋藤家为后盾,进

可抵抗骏远三之今川以及甲信之武田,退亦可与此等霸主列强会盟云云……

阿艳起初听到这些话之后,心里着实又气又急,因为她早觉得自己的出嫁,

跟那个归蝶小娘们儿不无关系;

但是转念再一想,其实归蝶的前来,本就是当初信秀兄长跟那道三的城下之

盟,如果三郎是个过于懦弱的男子,无论是归蝶杀了他、还是道三带兵打过来,

那完全都是阳谋;

更何况,倘若归蝶真有心思像她信上所说的这么干,没必要把自己这么个毫

不相干的女子愣从三郎身边赶走……

但还没等那夜阿艳把这些事情问清楚,归蝶就下了送客令——

「我觉得以你的聪明,阿艳,在这样世道,你在清须城该怎么做,身为织田

弹正忠家的女儿,你是应该知道的!」

等阿艳在一益的护送下回到了清州城,一路上她都在寻思归蝶的这句话;

而等她回到了居室坐稳了之后,再看着那古野的方向转念再一想,没一会儿,

她就明白了归蝶的意思——

「果然!」

(号称「尾张之虎」的兄长,把自己嫁给义银这家伙,果然不是只是让我出

嫁这么简单!)

于是,在心中突然再起生机的阿艳,在这一整个夏天里也没闲着,除了每天

晚上照例把义银公子吓唬得睡不着觉之外,她还干了一件事:那便是在清须城的

武卫府里,给斯波家跟清州织田家中,从老武卫义统殿下到各个家老和武士头领

们大大小小正房偏房、以及各位千金小姐们全都下了请帖,以跟着她们学习和歌、

茶道跟插花的名义,每天都在少武卫屋敷内庭中开设茶会。

原本清须城的这些女人们,对于这位来自那古野的地头武士家的刁蛮丫头的

印象,是极其不好的,她们老早就听说阿艳自小就舞枪弄棒、又成天跟那位「大

傻瓜」公子在津岛瞎胡混,还从不跟自己这群深闺小姐、宅门太太一般,一点都

不喜欢京都的风雅,既不懂和歌,也不懂茶道,更别说插花这么精妙的文艺活动

了;况且,又都冲着这小妮子是织田信秀那家伙的小妹妹,便都觉得阿艳的身上

流着狡诈而粗鄙的血;

但没想到,嫁来没多久后,这丫头竟然会主动请自己这群人去相聚,这倒有

些让人出乎意料。

的确,等到开设茶会的第一天,那一个个「御前夫人」、「某姬公主」们全

在刁难着阿艳,要么就是故意看着阿艳给自己调制一杯合起来又冷、口感又涩又

苦的抹茶,等着她奉上来后喝下一口又当着她的面儿马上吐掉,要么就是忽悠她

给一樽从宁波或者澳门商人那里买来的瓷瓶,用各种未修剪的野草松针插成鸡窝

的样子,要么就是故意看着她写下一行平仄不整、韵脚不搭又词不达意的病句,

然后用着夸张戏谑的「鹤音」「长调」念出来,由此取笑阿艳;

但是,她们却不知阿艳学起东西来实际上是极快的,并且她其实至少对于和

歌也有一定的基础——其实她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阔太太们也不想想,弹正忠

家的人,连给京都的天皇修缮皇居的钱都有,早在三郎和阿艳出生之前,当朝的

权大纳言和内藏头就已经跑到胜幡城和清须城举办了两次蹴鞠比赛,这件事她们

怕是忘了,都这样了,难道织田弹正忠家,还请不起几个饭都吃不上的公卿贵族

来教授俳句的技巧么?所谓高雅的插花,难道还能有张弓射箭那般困难?而至于

被推崇至极的煮茶技巧,跟刀劈枪挑的训练比起来,更像是小儿科一样。

只不过,阿艳有心多跟她们耍耍罢了——毕竟茶会这种大操大办的事情,对

于武卫家是极其长颜面的事情,所谓的「义父殿」义统殿下,就算自己是借钱借

到债台高筑,也愿意让阿艳搞这样的事。

不过终于有一天,阿艳还是没藏住自己的锋芒——当然,也是该露锋芒的时

候了——在那天对诗行令的时候,轮到阿艳的时候,她抽中的上阙,是一句非常

经典的和歌:

「相思欲藏眉宇现,我心忧忧难承问。」

——「啊啦,这么简单的嘛?」

厅上众妇人全都惊讶地看着写下此句的那名容貌狐媚、身材丰腴的年轻女子,

但一转头,又都故意笑嘻嘻地等着阿艳出丑;

而那面容妖媚的女孩,也抬起头盯着阿艳看着,嘴上却说着:

「是啊,毕竟咱们的『清须之方』才学习歌道不久,总得出个稍稍容易上手

的不是?」

无论实际上如何,名义上阿艳此刻是斯波义银的正室妻子,是清须城的少夫

人,所以此刻阿艳必须被人尊称一声「清须之方」。

……

——「实际上,把这句歌谣作为上阙,一点都不简单。」看着一旁因为过度

思考而失了神、忘了专心听着自己讲述的元子,牛一忍不住笑了下,「如果是你

的话,孩子,你能对出来么?」

「我……抱歉,老大人,我对和歌……其实也一无所知。这毕竟是公家与武

家贵人们才能玩的游戏……元子不过一介奴婢……当真腹中无物!」

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和歌匠人,牛一便对元子解释道:

「这句歌谣,乃是《小仓百人一首》中,平安时代的从五位——骏河守殿下——

平兼盛公所作的歌谣。不过,这句歌谣,是当时的另一位歌人、正六位上——伊

予掾殿下——壬生忠见公,在天德内里歌会上,对平兼盛发起对决时候,所唱的

『春闺初恋恐人言,谁料蜚语满世间』而对的下阙;而平兼盛对出『相思欲藏眉

宇现,我心忧忧难承问』之后,得到了天皇的赏识,于是兼盛的这句歌谣,便被

视为了一句『绝对』,以至于在《小仓百人一首》这部歌录中,兼盛的这句是排

在忠见的前面的。所以,当时的那个女孩,其实是在故意刁难艳夫人……」

——然而,没人知道的是,这句词,正巧触动了阿艳的内心。

(暗恋欲深藏……隐现眉宇人已查……哪堪恼人问……这说的,不就是我此

刻的内心么?)

一瞬之间,阿艳好险差点落泪……

但她吸了吸鼻子之后,立刻拿起竹牌来,忽然下笔如有神地,写下了对歌:

「龙田山上春雾绵,山樱灼灼谁人闻……」

所有人听罢,全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首先,即便对仗不算工整,但是韵脚全都押稳了;

同时,上阙是首情诗,说的是暗恋之事,而下阙也是首情诗,说的也是暗恋

之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上阙并非原创,乃是出身武家的著名歌人平兼盛的作品,

而这下阙,也并非原创,并且也是出身武家的著名歌人的作品——

「这……这是……」

「这是镰仓右大臣·源实朝公的歌句么?天啊……妙!妙哉!」

——阿艳所对的,确实是借用镰仓幕府第三代将军源实朝所作的歌谣,改了

韵脚和语气助词而作的。

「确实不简单啊!『相思欲藏眉宇现』,通常被认为是男子思恋时候的模样,

而『龙田山上春雾绵』,又通常被认为是藏在大袖或折扇后面的女子面庞的模样,

即便对仗不算工整,但是意境却是相配!阿艳,没看出来,你是可以的啊!『」

「对啊!尤其是后半句』山樱灼灼『,对应』我心忧忧『,孤独矗立的人影藏在

飘零樱花瓣之中,脑海中的意境顿现!真是太妙了!」

随后,便又有人对出题的那个样貌狐媚的女子问道:「真子殿下,您觉得怎

么样呢?毕竟出对子的是你。」

那个名叫真子的女子向来以心胸狭隘著称,以往捉弄阿艳最多的便也是她,

但她此刻却赞赏地看着阿艳,随即冲着阿艳一鞠躬:「今次是我输了,士别三日,

当对『清须之方』刮目相看!」

阿艳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微笑还礼,并且,为真子端上了一碗温度适中、口

感清冽的抹茶。

真子品茶后说不出来一句话,但是赞叹感佩的情绪确溢于言表。从此之后,

真子便开始跟阿艳越走越近。

「之前的事情,其实我也是开开玩笑而已,还望『清须之方』切莫怪罪!」

「哪里的话,本来贱妾我就应该多融入大家的。真子夫人,您不须叫我『清

须之方』,清须城虽然就在胜幡城和那古野之间,但是,阿艳在这座城里,实在

是觉得孤寂,真子夫人您要是看得起贱妾、能把贱妾当成个朋友,那么私底下,

请您就叫我『阿艳』就好了。」

「哟!您言重了……」这个狐媚的姑娘一听阿艳如此一说,还真就有点眼眶

湿润的意思,「如实跟您说吧……其实我在清须,也没什么朋友。我是个庶出,

又是个女孩,本家人其实对我就不怎么亲近;后来嫁到了我相公的身边,白天晚

上的还都得跟那些年长的妻妾们勾心斗角,有机会跟我家相公亲昵了,也不过是

逢场作戏,偶尔还会遇上他去对付你……对付尾张的其他势力,连被衾都没捂暖

就走的情况。你若愿意当我是个朋友,阿艳妹妹,以后你也可以拿我当姐姐看了!」

「好的,真子姐姐。哦,对了,贱妾冒昧了,我还不知道您的本家苗字,跟

您相公是何人呢?」

「哈哈,妹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

的吗:说起来,你我还是同族呢!」

「啊啦——我想起来了,您是信政入道殿下的女儿,而咱们清州织田家的笔

头家老、大膳亮赖信大人,正是您的夫君!」

「哈哈,正是!」

其实从阿艳嫁来清须城的第一天,阿艳就把这位在祝言上比自己都更加吸引

斯波家众家臣之目的、斯波义统和义银父子想看却又不好意思看、织田广信看对

眼的时候口水都淌到酒碟里、而坂井大膳自己更是当中搂着不肯放手且时不时还

要当众把脸埋进其乳沟里的,这位胸大腰细屁股肥的真子夫人给盯上了。

而且很显然,阿艳起初的心思,是想要利用这位尤物,来离间斯波家与清州

织田家的;但是日子一长,尤其是当她跟真子夫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的时候,她

却发现她似乎想多了:

——坂井大膳那个无耻的家伙能够对织田信政的这位庶出女爱不释手,正是

因为真子老早就在成为坂井大膳的小妾之后,在坂井大膳的授意下跟织田广信睡

过,而广信那家伙每次在真子的身体上卖力耕耘过后、都会在迷迷糊糊之中对真

子应允一大堆东西,于是坂井大膳也利用这个,开始日渐把广信这位清州织田家

的家督权力给架空了起来、还替代起织田伊势守在整个尾张的能量,甚至还有下

人、足轻军卒和百姓编造顺口溜说,「清州只知有坂井,不知斯波与织田」。

可以说坂井大膳的地位,一半是靠他自己的奸猾,另一半就是靠着真子夫人

的丰腴肉体;同样的事情,其实他也让真子对斯波义统干过,但是在真子夫人摸

上义统的床榻的那一刻,斯波义统整个人都像被雷击一样「嘶啦」一下跳了起来,

哭着嚎着愣把真子塞回到了坂井大膳的怀里——给他胆子却都不敢睡,那看样子,

想要利用真子夫人的曼妙身姿、还有斯波义统好色的性子而让坂井、广信跟义统

产生嫌隙,甚至令其离叛的主意,根本是行不通的。

(这样如果不行的话,那就只能编个故事——得按照归蝶那小娘们儿设计的

东西,编个像样点儿的故事……)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天里,阿艳趁着坂井大膳带着织田三位入道和坂井甚介外

出的时候,亲自前往了坂井屋敷,找真子夫人私下聊天——当然,这三人聚在一

起肯定没好事,他们的目的地无非就是织田信次的深田城、或者跑到上四郡其他

城池整顿兵马;信次离叛,接下来坂井大膳肯定要对那古野城动手,阿艳对此心

知肚明。

「哟,今天阿艳妹妹怎么得空来找我了?」

「哎,小女在城里闷得很……年初的时候,在那古野采了些青梅拿来泡酒,

我嫁来清州城的时候特地在身上带了三坛,但是一坛子路上颠簸打碎了、一坛子

在祝言上被老武卫大人给提前喝了,现在就剩下这么一坛;算起来今天应该口感

酿得正好,里面还加了些从萨摩购来的黄糖,酸甜适口。小女记得姐姐说过姐姐

平时就爱喝两口,所以今天特地把这仅剩下的一坛子拿来了,给姐姐尝尝。」

「啊呀!那这坛琼浆可比金银更贵重了!妹子有心了!」

真子夫人这女人看着是个尤物,身上确实一大堆缺陷,最严重的两个,其一

是性淫;其二就是好酒:只要唇舌一沾上酒,那可是比男人都能喝。东瀛这地方

的酒还都是清酒,按说就算是陈酿酒性也都不算烈,但是真子夫人却每次都能喝

得酩酊大醉,一喝醉还乐意撒酒疯、一边笑一边到处打杂东西——世人只知道北

边越后的长尾景虎好喝酒又好撒酒疯,却并不知道尾张还有个比那「现世之毗沙

门天」的肚里有更多酒虫的女人。坛子还没揭开油纸封皮,堂堂一位守护家笔头

家老的夫人,就馋得口水沿着嘴角直流,还没等阿艳反应过来,真子就豪放地抱

着坛子狂饮了一大口,还吞着里面早就泡透了的一颗梅子咀嚼了起来。一口下肚,

酒醺就上了白皙的脸颊,放下坛子之后,真子又不好意思地看着阿艳笑了笑。

随即,真子又让婢女们准备了几碟腌菜、一碗鱼汤、两盘炒野味作为下酒菜,

两个女人一边等,真子一边喝。等到菜全备齐了,酒已经被真子一个人喝得差不

多了,喝到颠三倒四、被衣前的衣襟都散开了,那一对儿岩石一般又大又结实的

巨乳在阿艳面前晃动着,让阿艳满眼都是真子白花花的乳肉和粉嘟嘟的乳晕,给

阿艳晃得眼晕;而且一喝起酒来,真子的淫兴也跟着追了上脑,本来就时值八月

仲夏,两个女人一喝起酒来,又喝得浑身香汗淋漓,衣衫一湿,真子的淫心中立

刻燃起一股子热血,她把阿艳当作个男人似的,抱着身子不由分说就亲了好几口,

还不停地把手摸向了阿艳的酥胸和下体——真子倒是没跟女人做过那种事,正因

为此,今天这头一遭用手指侵犯同样是女孩子的阿艳的肉体,却让真子更觉得刺

激。

阿艳也是既忍着心中的恶心,又默默承受着身体上逐渐酥麻的诚实的异样——

毕竟她这饥渴的鲜嫩身躯其实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被人满足抚慰过了。但同时,她

却没忘了正经事。

「嗯……姐姐可真是个妖女!欺负女孩子……姐姐都这么会弄!」

「哈哈!阿艳妹妹,我的好妙人儿!你姐姐我这手指头,比起你那义银少爷

如何呢?」

「他?呵呵……他那儿不行……」

「是么?我怎么听老武卫义统殿下的有几个妾室说,少武卫挺厉害的呀!每

次都能把他那几个庶母搞得七荤八素的……」

「嗯……哦……他确实不行的,姐姐……而且,你都知道你说的那几位夫人……

是庶母么,庶母也是要维护着自己的义子的,毕竟是武家的家格,对吧?」

「哈哈,有道理……那我这手法,比起你那在那古野城的『大傻瓜』侄子殿

下又如何呢?」

阿艳承受着阴蒂不住地被真子揉弄得几乎快要尿出来的感觉,故意把口腔咬

破了一小块后,就着疼痛默默地掉了泪水。

「哎哟——怎么了,妹妹?是姐姐弄疼你了?哎……姐姐就是看身边没个男

子,妹妹你又长得这么标致,姐姐跟你闹着玩的……」真子一见,立刻把手上的

活儿停了下来,用着沾满了阿艳自己淫水的双手,捧住了阿艳的脸颊。

「对不起,姐姐,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着?」

「说实话,姐姐每次问起来,我都故意不谈;但是今天,我就跟姐姐坦诚了:

我跟那三郎信长的事情,其实不用问我,姐姐也都确实听说过的吧?」

「对,有所耳闻——但我对这种事情倒是不在乎的:姑侄行淫又怎样了?而

且还应该挺有意思的,对吧妹妹?更何况,就你和那个信长的岁数差距也不大,

你给他当个小媳妇绰绰……」

「其实,不是这样的!」

「……那是?」

于是,阿艳又从头到尾,一针一线地把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从小到大经历的

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禁忌的姑侄爱欲之事,一五一十地又给真子讲了一遍。

——只是,在此刻,阿艳口中的那位自己爱得死去活来、又每次能给阿艳带

来云雨快活的侄子,变成了勘十郎信胜。

「啊?居然是弟弟……不是那个嫡长子哥哥么?」

「对的。」

「那你跟那『大傻瓜』三郎……」

「其实姐姐有所不知,在弹正忠家,除了兄长信秀之外,家中一门之人全都

看不上三郎那混蛋家伙!妹妹我也是一样!怎奈何有一天晚上,我和勘十郎的事

体,被那『大傻瓜』给撞破了;后来,三郎那『马鹿』东西就拿这件事情逼我就

范,他说他从我小时候就对我有邪恶的心思,一直想要肏弄我……呜呜……他还

说什么,为什么信胜可以,他就不行……你知道的,他人高马大的,我又是一介

女流,根本敌不过他……后来他也是仗着兄长对他的专宠,愣把我留在他身边的……

而我每次,都只能等到他不注意的时候,才能去末森城找勘十郎……后来等先兄

信秀快要病逝的时候,三郎那混蛋知道他可能留不住我了,但也不愿意让我留在

勘十郎的身边,于是就让先兄下了一道令,就这样我才嫁来的清州……呜呜……

姐姐,你不知道妹妹过得有多苦!」

听完了这个故事,本来酒喝多了的真子根本没有了任何判断力,而且,阿艳

所说的关于织田三郎的这些事情,跟整个尾张那些风言风语里传的一模一样:那

果然是个又没头脑、脾气又暴戾残忍的男人;

并且,真子夫人自己还跟着陷入了呆滞状态,眼泪也止不住地从她的双眼中

流了出来:

「别哭了,妹子……你说的这些,姐也曾经……姐都懂!」

——真子夫人这一哭,倒给阿艳哭傻了:阿艳是装的,但是真子看起来倒是

真的。或许这个淫荡的女人,曾经也会为了谁真心动过情。

但是,阿艳清楚,真子夫人心中的伤痛,对自己而言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两个女人脸贴着脸、胸抵着胸、乳头触着乳头,抱着哭了一会儿后,阿艳整

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并且抽了抽鼻子之后,马上话锋一转:

「其实,今天妹妹前来,是找姐姐还有别的事情——说实在的,小女这日子,

真的过够了!妹妹其实有件事情,是想跟姐姐商量:我想让姐姐帮忙跟大膳殿下

说说,请大膳大人借我等点力量!」

「借……尔等点力量?尔等?」

阿艳立刻窜起身子,一把抓住满脸醉意、强打着精神的真子的双手:「正是!

真子夫人,这次是我和勘十郎大人,有求于大膳大人!年初的时候鸣海城倒戈,

已经说明三郎信长气数尽了!而且说起来,就连美浓的斋藤道三大人,暗地里也

是支持勘十郎的!只不过,我们还缺一个有力的支柱——大膳大人就是这个支柱!」

「你等等……」真子一边听一边想着,奈何酒劲儿一上来,真子说话都有点

大舌头了,脑子更是没办法跟着转过来弯:「美浓的『蝮蛇』……那家伙……不

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信长那混蛋了么?」

「那个斋藤归蝶,只是道三派来探查弹正忠家虚实的。那一纸婚约,不过当

年先兄跟朝仓合围美浓逼迫他许下的城下之盟罢了。所以,道三那家伙我们也信

不过,只不过我们暂时需要他们美浓作为后盾而已;如果大膳大人真能跟勘十郎

联手灭了信长那混账,之后我必然会劝说勘十郎为织田伊势守……不,是为坂井

大膳亮赖信大人马首是瞻的!您想想看,等信长一死,勘十郎当了弹正忠家当主,

大膳大人这边有了弹正忠家的支持,那时候,大膳大人才真正算得上是尾张首屈

一指的家宰!甚至到了那个时候,别说伊势守了,就算是取代斯波武卫,也不是

没有可能!」看着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开始犯困的真子,阿艳又补充了一句,「那

么到时候,真子姐姐你,可就是国主夫人了!」

真子被阿艳这通话说得瞬间有些飘飘然,她慵懒地揉了揉自己那对硕大的乳

房,接着又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笑着唔哝道:「嗯……放心吧,一切好说……

你还不知道吧阿艳……我家夫君,此刻正在安排军势呢……昨晚我父亲和他,刚

刚在书房安排完兵力部署……原本以为……要是杀了信长那家伙,你还会伤心呢……

妹子,你就瞧好吧!呼——噜……呼——噜……」

话说着说着,真子还真就睡着了。

(哼,好歹也算个狐媚的女子,呼噜却比男子还要震天响……)

阿艳见状,试探着把真子的那两只茶釜一样的奶子塞回了被衣里。随后她自

己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出了会客室,趁着坂井家的下人不备,潜入了书房里,并

翻找出了一张兵力部署图。

「松叶……深田……清须……犬山……是了!就是这个!」

但是这张图,阿艳是无论如何都带不走的,所以她只能把上头的部署和名单

赶在真子醒酒、坂井大膳回府之前一点点迅速地记下来。再确保自己背得无误之

后,阿艳又赶忙把部署图放回原位,出了书房,回到真子身边,装作自己也喝多

了跟她相对而卧。等到坂井大膳带着织田信政一起回府,正撞见两个女人手挽着

手就在桌案旁边睡着了、紧跟着阿艳跟真子也行转了过来,阿艳才动身回了武卫

府。

看着身躯娇小玲珑的阿艳,坂井大膳的心神不禁一荡……但随即,他又嗅到

了一股不对劲的气息:

「真子,这小娘皮今天怎么来了咱们家了?」

「嗨,人家少武卫夫人,是前来跟我饮酒的。斯波家的那帮人,你又不是不

知道,能给她好脸么?她心情烦闷,才来找我的。」

坂井赖信怀疑地看着自己的侧室夫人。

「什么?真的就这么简单吗?」手上搓着念珠的织田信政也向真子问道。对

于任何能够跟织田信秀挂上关系的人,上四郡的任何人都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

「那不然还能怎样呢,老爹?」真子脸色依然熏红着,她揉了揉太阳穴后,

又不禁一拍脑门:「哦,对了,阿艳那小妮子,还跟我说了一些话——一些关于

弹正忠家的话:接下来弹正忠家将有变数,很可能需要夫君你,还有老爹你,帮

帮他们的忙?」

「要我们帮他们的忙?这是什么意思!」坂井大膳顿时又急又困惑。

于是,真子夫人也将刚刚阿艳说的那番话,转述给了丈夫和父亲。

听完了以后,坂井大膳不停地捋着络腮胡,织田信政则是一个劲儿地搓着佛

珠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但合计来合计去,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那你对她说啥了呢,真子?」

真子的脸上掠过一丝哀怨和掩饰,但随即她又摆出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

对丈夫说道:

「她抱着我哭诉,说他再在清须城多待一天都受不了了,而且她也恨不得想

让那信长早点死,哭的那叫一个委屈。我还能说什么?更何况,我觉得他说的这

事儿有门路啊——夫君,父亲,既然现在织田信胜带着大部分的弹正忠家家臣愿

意跟我们靠拢,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等灭了那信长,转过身来,咱们还能利用

美浓斋藤家的力量干掉义统、义银父子;顺便,如果你们愿意,还可以把伊势守

信友大人一同干掉——而到时候,美浓就算是想反悔也没办法,毕竟如果信长死

了,道三的那个女儿一时半刻的,还得被咱们留在尾张呢!她可是斋藤家在咱们

这儿的人质!我真子在世上最亲爱的两位大人,依我看,这件事稳赚不赔啊!」

这个时候,真子夫人其实勉强刚醒酒,而一说起准备撺掇丈夫和父亲进行

「下尅上」的阴谋来,她又是无比的兴奋;

结果,她真就忘了自己刚才醉酒的时候一秃噜嘴,把坂井大膳正在松叶城和

深田城整饬军备的事情告诉了阿艳这件事了。

「一派胡言!哪是你们女人家动动嘴就能做到的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坂井大膳听了真子转述的这番话,虽说嘴上啐骂了一句,但实际上他

不但没对阿艳前来的意图产生什么怀疑,而且心里其实高兴得很:

首先,织田弹正忠家有人主动乐意倒向自己,这可是坂井大膳自打元服且成

为织田伊势守家家老之后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信秀活着的时候,可太让自己跟

织田广信头疼了,那家伙就是茅坑里的一块石头;甚至在信秀死了之后,坂井大

膳有好几个晚上睡觉做梦还会梦见他,于是坂井大膳经常被吓得成宿成宿睡不着;

先前清须城里有人瞎传,说末森城的织田信胜公子给自己和广信写过一封密信,

说要跟伊势守家联络,当时坂井赖信跟织田广信还都不信,毕竟那帮百姓跟近习

小姓们口中所说的那封信,赖信和广信这一对儿主仆哥儿俩睡也没收到;

其次,尾张人人都说织田信长是个大傻瓜,但是大凡能称得上「武士」身份

的家伙们都知道,三郎这家伙尽管似乎确实不太聪明,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

做事情不讲道理、但是他爹织田信秀活着的时候可从来不干没有理由的事情,这

个「大傻瓜」如果能从小就被他父亲欣赏,说明这家伙即便没有过人之处,必然

也是个刺头,如果织田伊势守家想要下向南边、统一整个尾张,不弄死三郎肯定

不可能——但是现在总算有机会了:家中最有声望的织田信胜、跟其他只顾着保

全自家庄田领地的怂包家臣们欲与自己和睦、更北边的美浓也乐意掺和一手,那

还愁整不死信长那傻小子么?

最重要的事情是,阿艳那小娘们儿说,在弄死织田三郎之后,勘十郎信胜和

弹正忠家其他诸家臣,还乐意支持自己替代伊势守和斯波守护,这个提议,简直

说到坂井大膳心里去了!

——归根结底,这事儿也得往美浓的那个斋藤道三身上论:

从好几年前,那斋藤道三一步一步从一个卖油商变成一个大名武士,一步一

步把地方豪族长井、美浓谱代重臣斋藤、直至美浓国的世代守护土岐不是屠杀灭

门就是放逐赶走,这些故事一字一句都听在了坂井大膳的耳朵里;尤其是朝廷派

公卿下向到稻叶山城,认证了斋藤道三「山城守」的官职之后,在坂井大膳的心

里,就有一股热血也被这个素未谋面的「美浓蝮蛇」给燎得热气腾腾的……

他觉得他也行。

然而问题在于,之前织田信秀那家伙还活着;其实对于尾张的所有人、以及

斋藤道三自己来说,他们都有个共识——别看在战场上信秀输给了道三,可如果

真论其玩脑子来,道三可不见得真有胜算能算计得过信秀,若不是这样,当初明

明打胜了仗的道三,也不可能答应平手政秀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尾张当人质。

(信秀那家伙,怕是自己还想盗国呢!)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信秀那家伙不在了,他指定的继承人信长也不过是砧板

上的鱼肉而已,自己本来的主君织田信友——哦不,广信,这家伙也真是,自从

改了名字之后,真就越来越怂了——这家伙也已经几乎被自己架空了,对于坂井

大膳而言,整个尾张之内,自己已经基本上没有对手了,那干嘛不趁着这个机会,

直接把整个尾张的苗字从斯波和织田改成坂井呢!

——但是,此刻哪怕当着自己的把兄弟兼岳丈织田三位入道、以及自己小妾

真子夫人的面儿,坂井大膳还要拿着一股如履薄冰的腔调:

「……这可不是儿戏!不是你和那个阿艳,坐在酒桌前动动嘴皮子就能定下

来的事情!斯波家那可是跟京都的足利将军的同族!可是幕府的『三管领』之一!

你和那个阿艳,两个女人家家的懂什么?这事情……它……它就不可能成!」

「怎么就不可能成呢?」真子却突然媚笑了起来,「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很

有希望呢?」

「嗯?」

「好一个足利将军家的同族、好一个『三管领』,夫君我且问你:出了清州

城、出了尾张之外,现在还有人是真正打心底认同这个名号的么?自从『应仁之

乱』之后,远江归了今川、越前归了朝仓,要不是因为有织田一族在,斯波家怕

是连尾张也保不住;而至于再远点儿的陆奥,他们倒是在那开枝散叶了,可是宗

家早就被大崎、最上、石桥、天童这几个分家的分家给打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夫

君,现在这世道,你我早就心知肚明,就算是京都的将军,不还照样被人追得到

处跑?而你再看看浓州的那个斋藤道三!要是真有实力和手段,你看看,就算是

源氏嫡流,在一个卖油郎的面前又如何?」

「呼……嗯!」

听到真子这么一说,坂井大膳这一次,则是直接乐开了花。而身旁的织田三

位也跟着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毕竟如果坂井大膳真的成了事,那他织田信政可

就父凭女贵,成了尾张国的「国丈」了。

「呵呵,明白过来了吧?」真子见着丈夫得意的模样,也跟着笑了笑,而紧

接着,她当着父亲的面儿,忽然就站起身来,脱掉了身上的宽松布袍,露出了雪

白的胴体、硕大的椒乳,还有早就湿漉漉得都能拉起丝来的阴阜;紧接着,她竟

然还跪着,分别用着双手熟练地同时解开了丈夫坂井大膳和父亲织田三位的腰带,

「行啦!先别说别的了!刚跟那小丫头喝了酒、睡了一觉口干身子燥!当家的、

父亲大人,你们俩赶紧让我解解渴!」

即便是成亲许久,坂井大膳每次见到真子的裸体,还是会一下子就勃起起来,

他咧嘴笑着看着跪在地上、面似媚狐的小妾,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衣裳,讲自己黑

黢黢还朝天打着弯的阴茎直挺挺地戳进了真子的嘴里;另一边,织田三位因为年

纪渐长,他的那条肉虫子,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但这会儿面对既是结义弟弟、

又是女婿的坂井大膳那强壮如龙般的虬筋,他只能继续捻着手里的佛珠装正经:

「唉,真子啊!为父不能跟你们俩总这样啊……会堕入阿鼻地狱的……」

「你少来!想当初给我开苞的,是谁来着您忘了吗?」真子勉强吐出坂井大

膳的粗棒,淫笑着看着父亲说道,随即抓过了父亲肥硕的身躯,揪着织田三位那

条颀长却干瘪的肉鸠,不由分说地含在了嘴里。

「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

——而在真子含下去的那一瞬间,她又想起来了阿艳早些时候的哭诉、又想

起了那次让她对阿艳改观的那两句俳句,随即在她眼角,渗出了一抹难以被人察

觉的泪……

含住又吐出,两个老男人的脏东西在真子的嘴里逐渐如入化境,便都随着真

子唇舌的吞吐跟手上的套弄,而轮流朝着真子的嘴里和指间虎口抽插了起来,但

是毕竟这俩人,一个五十出头、一个六十有二,没过多一会,两股滚烫腥臊的液

体便贴着真子的脸颊喷了出来,并且很快,两个老男人的阴茎也都疲软了下来;

真子早已很是习以为常,先用手揩掉脸上的精液,再把父亲跟丈夫的两股精液在

手心兑成一股,随后香喷喷地舔吸进了口中咽了下去;但她这会儿并不尽兴,于

是,坂井大膳又从一旁的茶器架上的一个琉璃瓶中掏出了两把用煤精雕刻成的假

阳具,一支自己握在手里、一支递给了织田三位,俩人一前一后地把那假阳具插

进了真子的阴户和肛门,给真子玩弄得双腿朝着空中乱蹬、淫水四溢、汗水遍体,

把她像件玩物似的戳弄到喷射了四次清透的尿水、脸色通红、娇啼震耳、欲罢不

能,这才总算罢手。

累到就地而卧的三人,在一起又相互抚弄着身躯开心了一会儿,坂井大膳才

缓过神来,并又想了想,连衣服都忘了穿便赶忙吩咐下人,从书房端来了笔墨纸

砚——家中的下人们,无论小姓近习,还是婢女家伎,对于这父女——夫妻——

翁婿间的事体也早就见惯不惊了,甚至有时候,家中有些姿色的婢女跟有些体格

的近侍,还会被叫过去一起狎戏亵玩;

——当然,如果不是坂井大膳刚刚射过精而有些疲惫、又因为没穿衣服所以

懒得亲自去书房、又如果不被下人在书房这么一折腾,阿艳先前潜入书房动过松

叶城跟深田城部署图的事情,指不定还真就会被坂井大膳给看了出来;坂井大膳

就着心里的这股子热乎气,连忙写了一封准备送给勘十郎信胜。洋洋洒洒写了一

大堆,写完之后再落款花押,且等着墨迹干燥的时候,坂井大膳又犯了难。

「怎么啦,夫君?」

「信我是写了,态度我是表达了。但我总不能直接派我的人给末森城送过去

吧?否则这要是被武卫殿下跟信友大人知道了,他们俩还不都得你跟我拼命?」

「你放心吧,夫君,交给我好了。」

然后,到了第二天,这次换成真子独自去拜访阿艳:

「妹子,你帮姐姐一个忙——当然,这也是在帮你自己。」

「有何吩咐,姐姐?」

「你不是从美浓来的那个丫头那儿,得到了斋藤道三大人和勘十郎公子联手

的事情了么?我想请你找一下那个斋藤大小姐手下的人,帮我把这封信,给勘十

郎公子送去。看完这封信,咱们的计划,就能成功一半了!你别怕,妹子,我家

夫君都替你想好了,即便是被这武卫府里的人给发现了,你也别慌:你就说,

『这是帮着大膳殿下,为了八月廿一日进攻那古野做的准备』就行了,再有人追

究,哪怕是义统殿下,你也直接让他去问我家夫君就好,不会有人难为你的!」

——阿艳听完这番话,在暗地里整个人都要乐傻了。

因为此时此刻,阿艳正愁着没机会把自己从坂井屋敷那儿看到的部署图传递

出去呢,最主要的是,这种事阿艳还真是头一次干,她心里很害怕被人起疑;更

何况,自己因为心急,还彻底忘了坂井军是准备何时要从那两座城里出动进攻的;

而这一会儿,进攻的日期却被真子夫人直接告诉了自己,并且,还是坂井大

膳本人亲自授意,要自己往情绪城外传递消息……阿艳深感打从出生到现在,今

天是过得最痛快的一天,可当真是想吃冰、天上下了雪,想吃海鲜、天上下了虾

米。

于是,到了深夜,她趁人不注意,连忙在庭院的西北角,把白天寻到的一根

铁管插进了土里,随后又在手中攥着石子用力对着铁管,一长三短再一长地敲了

五下,随后手持一把短锹的「飨谈众」首领泷川一益,便亲自从土里钻了出来。

俩人也没多寒暄什么,一益听了阿艳的几句耳语,拿了该拿的东西之后,就

从地道溜了。没过一个时辰,这些东西,全都被送到了那古野城——只不过,最

先接到这些东西的不是三郎,而是归蝶。

踌躇片刻,归蝶还是自作主张,烧了锦囊中那封阿艳表示想念三郎、对三郎

嘘寒问暖的信笺给烧了,然后才把剩下的东西递给了正在跟村井贞胜、丹羽长秀

讨论着事务的三郎——归蝶也清楚,倘若三郎心中真有阿艳的话,自己这么做其

实也不过徒劳罢了;但她心底还是觉得不服气,所以那封情书她必须烧。

「这是什么……」

「这是从清州城里传出来的情报。」

「这……难道是阿艳?」

「对。」这会儿归蝶倒是没有任何遮掩地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没告诉你,

我跟她一直都有联系。」

「哎……我对不起她啊!」三郎懊丧地低下了头。

不过这次,认真多了的三郎并没有让自己懊丧多久,叹了几口苦气之后,三

郎立刻拿出了锦囊里的所有东西——其一当然是坂井大膳被蒙在鼓里写给勘十郎

的那封信,其二则是阿艳凭借记忆画下来的部署图、并且上面还标注了坂井军准

备在八月廿一日发动进攻;另外,还有两个东西——一块用荷叶包上的一块硫磺

矿石,另有一小块浸透了紫苏油的白布。

三郎见状,立刻明白了阿艳的意思。

——但是三郎即便知道了对方如何出招,对于生性热爱冒险的他来说,也绝

对不会坐在原地等着对方打过来,他还是要主动出击。

只不过,阿艳用铁针或者发钗蘸着黑炭默写下的那份部署军报,让三郎有点

头疼:

「松叶守备足轻五百人

深田守备足轻三百人

松叶畔中小田井预备动员农兵七百军役

深田畔小牧山预备动员农兵五百军役

万务拖延须速战速决」

——「这怎么办……」

三郎不由得挠了挠头,然后看向了坐在桌案旁半天没说一句话的丹羽长秀,

「五郎左,咱们就现在的话,弄凑出来多少人?」

五郎左根本也没想着问三郎看看阿艳大人递过来的情报,他现在也是一个脑

袋两个大:「禀『御屋形』,咱们胜幡城这边,算上您刚整备好的『马回母衣众』,

只有一百人,那古野城这边,即便算上我的家丁,也不过只有一百人。」

坂井大膳那边的军队,如果彻底整备好,加一起足足能有两千人,如果跟明

国小说里写那些故事中的大军势比起来,是挺不够看的;但问题是,三郎这边满

打满算也就两百人,真打起来的话,人家坂井军基本上就是十个人捆三郎这边一

个人、估计为了捆人还得相互之间抢起来。

关键问题是,现在这个时间段,已经快到了初秋时节,三郎一直觉得岛国当

世的历法计时是有问题的,他从书上读来,发现日本国这边的日历似乎比海对岸

唐土的阴历计法还要晚一些,要是跟南蛮的儒略历比起来那就晚多了,总而言之,

这个时候应该正要赶上八月中旬抢收夏粮的日子。

「我等那古野和胜幡这边,百姓们都在田间地埂去劳作了,伊势守家倒是能

在这个时候还能无视农忙,能从农户那边准备召集一千多人的部队,呵呵,该佩

服也确实得佩服!」村井吉兵卫贞胜阴阳怪气地望着清须城的方向,不甘心地讽

刺道。

「……说到底,都是我先前在赤塚的败仗失了民心!」即便当着村井贞胜和

五郎左的面儿,三郎对自己的检讨也是非常直白的。他想了想,当即吩咐近习前

来,给自己穿好了正式的黑红色肩衣袴,脚上踩上足袋木屐,腰间插上纸扇和佩

刀——穿完这身衣服之后,旁边包括归蝶在内的三人全都有点怔住,今晚这算是

三郎少有的穿得极其像模像样的一回,只不过这已经快到了翌日子时,这大半夜

的穿成这样,谁都不知道他要干嘛去。

等穿戴好了、站定身子之后,三郎踩着木屐,跺了跺脚下的地板,轻咳了两

声道:「没办法了!」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是啊,这么晚了,您用我等陪着您么?」

「不用了……五郎左,吉兵卫,你们两位一个家老一个吏僚笔头,就帮着我

准备好粮草吧,多多益善;归蝶,你回房安心睡去吧,身为主母,你得帮我看好

那古野城这个家。至于友军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

说着,三郎便只身一人出了城,连个随从小姓都没带上。

而三郎所想到的寻求友军的办法也是极其简单粗暴的:那就是跑到目前还留

在尾张下四郡的、无论是明里暗里支持自己还是支持勘十郎的所有家老的屋敷府

宅门口,亲自去下跪叩首求情。

他最先去找的,是守山城;守山城城主孙三郎叔父不用多说,憨厚的他对于

这个侄子还是爱护的,刚见信长跪下,还没等他说话,孙三郎信光叔父就立刻把

信长扶了起来:

「不用这样,吉法师!你找我来要什么,我很清楚!你放心,信次胆小、做

事不地道,但是你孙三郎叔父我不会害你!兄长的遗命,我是不会忘的!当年的

『小豆坂七本枪』还有喘气的呢,咱们不会让清须城里的人看扁的!你先别急,

等明天我去跟其他几个好好说说,你说哪天要人,尽管吩咐你叔父我!」

——可其他人能像织田信光这么好说话的,少之又少。

三郎随即去的第二个地方,是平手政秀的府邸;而这个时候,害了肺炎的平

手爷依旧久病未愈,虽说这肺痨病情本身并不是很严重,但是平手爷身上本身就

有旧伤,再加上他的确岁数大了,整日的咳嗽加上动不动就发烧,依旧很折磨人。

可躺在病榻上的平手爷,在这大半夜还是遣下人去把久秀跟汎秀哥俩叫到了

身边,吩咐兄弟二人誓必跟着三郎赴汤蹈火、帮三郎一把。

「行了,我们知道了,父亲,您先休息吧!」

大哥平手久秀摆着苦瓜脸不好说什么,弟弟汎秀则是有点忍不了,立刻对父

亲敷衍道。随后,汎秀立刻拽着久秀的袖子走出了父亲的居室。

看着两个儿子远去的背影,平手爷不免叹了口气——他看得很清楚,自从上

次丢了鸣海城、赤塚吃了败仗之后,这兄弟俩就对三郎有怨气。

果不其然,开了门后,汎秀对于三郎的下跪基本是无动于衷的:「您起来吧,

主君大人。您是主君、我们是家来臣下,您这一跪算怎么回事呢?我们家可担待

不起!」

久秀倒是还稍稍厚道一些,也连忙对着三郎跪了下来,也叩首一下,算是还

礼,然后连忙去扶起了三郎:「御屋形殿下,您别这样,被百姓们看到了确实有

损您的威望!这么着吧,您先回去休息,毕竟我们家的兵丁还是听我父亲的,而

我父亲现在正在熟睡,您也知道他身体抱恙到现在也没好起来,您总不能让我在

这个时候把他叫醒吧?等明天他睡醒了,我俩会立刻跟他禀报,并且看看他能不

能给您出出主意,看看怎么对付清须、岩仓那帮人,好吧?您先别急,时候也不

早了,请您先回吧!」

——但是一直到了三郎最后准备带人攻打松叶城和深田城,平手家也没派人

前来,哪怕是打声招呼的都没有。

不过平手兄弟这还算好的,等到三郎跑到林府、柴田屋敷、岛田屋敷等门口

的时候,有的要么是小姓前去通传后又是小姓浑身发抖地把三郎劝走的,要么是

根本从三郎去了之后门都没敲开、里面压根都没人出来瞧上一眼的。

折腾一圈下来,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而三郎还没完,他还去了一趟热田神宫。

城下町中的百姓,一大清早就听见热田大社里面传来的撞钟的声音,便纷纷

出了家门凑过去看,正见着灰头土脸、穿着却比以往立整许多的「大傻瓜」主君

殿下,在大公司千秋季忠的主持之下,为神宫主殿旁边的那些老百姓们的坟墓上,

进行着洒水献花的仪式。

「这个混蛋的家督殿下,总算是干出来点儿人事儿了!」

——看到这一幕的百姓们,纷纷这样说道。

对三郎自己来说,这算得上是一种忏悔吧。

等三郎回城吃了口早餐,囫囵补了一觉之后,除了零零散散有些本来一直就

跟三郎关系还不错的小城主前来禀报约定,例如像犬千代的父亲前田利久、劝了

族弟大学允信次半天也没劝成功的佐久间信盛等人,硬是从自己城下拉来了一些

看起来比较闲散的百姓充当军役之外,也就是曾经威震尾张三河的「小豆坂七本

枪」这帮叔叔大爷们亲自前来,表示自己绝对会在出战当天带来一些常备足轻。

——他们能够带来的所有,再加上三郎先前拥有的加在一起,才勉勉强强够

了五百人。

五百人对两千人,也是很难打,更何况这两千人还是笼城守备、居高临下。

「就这样吧,没办法了……」

没办法了。是非に及ばず。

三郎只好放手一搏,这会儿也总算召开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勉强像样的军事

会议:根据清须方面传出来的情报,截至八月十三日夜里,松叶城里大概有五百

人驻守,深田城中则有三百人,但是这几天里,城中的数字会不会增加还不好说,

但是按照最后的募兵目标来看,深田城到最后人数还是会比松叶城少;其次,清

须方传来的密报中,还送出了一块硫磺和一张沾了紫苏油的布料,也就是说,伊

势守那边的人,为了应对那古野城的易守难攻,他们应该是想要将硫磺和火油混

在一起之后、倒在陶罐里,然后在点燃陶罐之后,直接扯着陶罐口上拴着的绳子,

把陶罐冲着城墙、箭橹和天守阁抛过来,准备用火攻的手段打这座城池。

「既然他们想要火攻我们,我们也可以用火攻的方式报之。我已经想好了:

我早就让丹羽五郎左和村井吉兵卫准备好了火油和裹了布条的弓箭,到时候咱们

直接往里射箭,此时此刻,松叶跟深田,这两座城里肯定堆满了火油和硫磺!」

「但是单纯攻城,恐怕就我们这点人,也实在是没办法做到能够顺利朝着城

中射箭的吧?」信光叔父说道,「吉法师,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先尽量诱

敌再攻城。」

「叔父说的对,诱敌是一定的。而且我还想,请您跟我分兵进攻——咱们把

这五百人分成两支,您和各位叔父大爷、外加佐佐孙介跟政次两位,你们领三百

人,剩下两百人交给我。」

「嗯,放心吧!松叶城交给我了……」

「不,松叶交给我,叔父你们去攻打深田。」

「什么?两百人去打大概五百到一千二百人的城?吉法师,你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三郎严肃地说道,「我早想好了,正因为深田的人少,才必

须让三百人去打;等到你们占领了深田之后,再往下攻打松叶才会更轻松一些。」

「可是……」

「多说无益,叔父。就请您听我的吧,毕竟我现在是这个家的当主、也是本

次进攻的总大将。」

「……」

信光虽然对三郎关爱有加,但他其实一直对这个侄子的能力有些担忧;但是

今天这次军议,总算让信光对三郎彻底信服了:这小子说的这个办法是对的,尽

管非常冒险,但是即便松叶城可能会有一千二百人驻守,如果与其形成掎角之势

的深田城陷落,城中军士便会从士气上大打折扣,没了士气的军队,那不过是活

肉靶子而已。

最终,参与军议的所有将领约定,各自回城准备,等到次日清晨卯正三刻的

时辰,便由三郎从那古野出发,到守山城下集结后与信光汇合,一起朝着庄内川

畔的海津进发。

是夜,归蝶又和三郎肉搏得大汗淋漓——她原本不想让三郎分心且累得身心

俱疲,但是,她又生怕明天之后,自己这辈子再也体验不到三郎那对自己坚硬凶

猛又热烈的爱怜;

但是,三郎却像一个猛兽一样,在归蝶的身上进攻了五次,之后喘着粗气,

朝着床褥的另一边一滚,四肢展开了一趟,旋即呼呼大睡起来;等快要到了卯时,

还没等婢女前来叫醒,三郎却像脑中长了钟铃一般,猛地站起身来,抚摸着一宿

都没睡踏实的归蝶的光滑裸背、浅浅亲吻了她后脑秀发一下之后,立刻张罗吃饭

穿衣。

躺在床上的归蝶,嘴巴上幸福地笑着,双眼却又马上流出了担忧的泪。

换上甲胄、带上兜盔,拿了兵刃、点齐将校,三郎便带着两百人朝着守山城

出发。到了地方,早就带人出了城、正在城下树林中休息的信光,也立刻动身准

备跟三郎一起渡水。

「吉法师,人齐了吧?」

「嗯,准备出发吧!」

正在这是,从三郎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快马的声音,随后有人喊道:「等

下!我跟你们一起去!」

天还没亮,众兵将听声之后,立刻起身执枪拔刀,而等那人走进了勒住马,

下了马后一步步缓缓朝着三郎走来,三郎才隐约发觉,这个高大的人影,居然是

柴田胜家。

「权六,你来干什么?是勘十郎叫你来的,还是林通胜叫你来的?」

三郎警惕地看着权六。

却没想到权六把头盔一摘,摸了摸自己剃得光滑的月代前额:「是我自己要

来的。你们要去哪、要干嘛,五郎左都跟我说了,他来求我的,我跟你们去——

呵呵,这次擅自做主,要是被主公和佐渡殿下知道了,怕是可能还会处罚我吧?」

「你是说,你带了援军来?」就连一旁的信光都困惑了。

「不多不少,孙三郎大人,我这也是整三百人。」接着,权六凑近了,对三

郎耳语道,「你别多想,我尊敬的三郎信长大人,在我心里,我的主公永远都是

信胜大人!所以今天,我还真不是看在你或者是五郎左的份儿上……怜子的事情,

一直以来都很谢谢你,三郎大人。我不想欠你人情,所以这次我还你了。」

——实际上,真正让胜家动容的,是前一天早上三郎在热田神宫那儿为每一

座坟茔都淋水清洁、外加献花祈福,而且,三郎清洁献花的第一座坟茔,还正巧

就是当年那个因为被权六抛弃、在蟹江海滩自尽的那个白拍子舞女怜子的墓冢,

并且当年这个墓冢,还是三郎在元服礼上,特意要城下町内奉行们立的。

听了这话,三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着权六苦笑了一下。当年就因为对方

是个白拍子而把那女人抛弃的事情,让三郎心里对这位年少就威震尾张的柴田胜

家一直很恶心;

但是今天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能背着自己效忠的主君,带人前来驰援,三

郎对此也确实很感激。

随后,权六微微一笑:「所以,您还等什么呢?咱们出发吧,让清州的那帮

家伙们,好好看看咱们弹正忠家热血男儿的姿态吧!御屋形大人!」

「出发!」

——「呵呵……哎!我想,当时的柴田胜家公,可能觉得,自己这辈子只会

管三郎信长大人,只叫这么一声『御屋形大人』吧,咳咳……可是后来啊……咳

咳咳……」

正讲得眉飞色舞、忘了自身病痛的太田牛一一回头,却发现坐在自己身后的

元子,正趴在桌案上起了鼾声,并且熟睡得还流了口水。

「哎……我这故事……咳咳……萱津合战还没打起来、那第三个『疯掉的人』

的故事我还没讲啊……可这小妮子,哈哈……咳咳咳……行啊……反正都已经是

一帮老去跟逝去的人儿啦……反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元子啊元子,年轻的

人啊,睡吧,睡吧!」

牛一想了想,马上艰难地站起了身,从身旁叠起来的褥席中,扯出一床棉被

来,轻轻地给元子披在了身上,然后吹灭了桌案上的油灯。

渐渐地,靠在叠好的褥席上,披着衣服盖着被子、看着眼前的窗子发着呆的

牛一,也随着元子的轻鼾声入了眠……

但似乎才没睡多一回儿,他就感觉有人一边聒噪一边在踹他……

好像,那是个年轻的女人;

而她所说的语言,自己逐渐地从一点都听不懂,变成完全能够听懂了;

她好像在很愤怒地呼唤着自己:

「起来……起来别睡了!臭鸡巴!快起来!秦耀!臭鸡巴秦耀!……傻逼秦

耀!你他妈的给老娘醒醒!我他妈问你话呐!……你这一晚上都在嘟囔的那个什

么『元子』、『元子』的,到底他妈的是谁!……还他妈的嘟囔了一大堆日语,

贱得嗖的!……你该不是从哪个夜店认识了哪个什么小日本妞儿吧?妈了个屄的!

给我起来!……我他妈告你啊!你要是说不清楚的话,今晚就别他妈往我被窝里

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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