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女友接受捐精可不容易(上)
2021年12月12日
「医生,好了已经。」我提好裤子,从取精室出来,向走廊尽头的值班医生报
告。
「手机尾号是多少?」医生头也不抬,打开表格找我名字。
「1006」
「嗯,蓝瑞是吧?」
「是,是。」
「大概……」医生脑袋凑近萤幕,口算我之前五次捐献的总量,「你再来三四
次,就可以了。」
「好的,好的。」我一边应着,一边转身推开楼梯间的门,走了出去。
坐在街边的公交站的长椅上,看着来车的方向,等公车来。月台上没几个
人,一对青年夫妇在旁边轻声交谈,两位老太太手提着菜,站着等公交,有空位
也不坐下来。
我看着街对面的住院部楼顶上立着的几个红色大字「广西生殖医院」,不禁回
忆起我一开始捐精的兴奋、新奇、纠结与煎熬,到眼下的百无聊赖。接待我的医
生护士,以及我自己,都像是流水线上的工人,对「捐精」这一被外界感到神秘
隐晦的行当已经没了任何情感波澜——我就是每周自己坐公交过来的奶牛,他们
则是穿着医护制服的挤奶工……
「你问下吧……」
「这我觉得真的不行,没有保障,出事……」
我耳朵突然清晰地听到了在我旁边只隔了一根柱子的那对青年夫妇的交谈声。
扫视了一下月台,刚刚那两位老太太应该是上车走了,就只剩下我和这对夫妇,也
许他们没注意到我,说话声就大了些。
「你也不想想,那么贵,出的起?」女人焦急地质问。
「怎么出不起?以后奶粉,尿布什么的就用国产的就好啦。」男的也理直气壮。
「敢!你到时候敢给我提进屋,我就直接从窗户上给你扔出去!」
「你怎么就没个轻重缓急呢?要是那人有个啥病,传给了你,我看你找谁?」
什么?我一下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听力上。
「我都说了,是XXX推荐给我的,她自己就是那样怀的,她和我关係那么
好,要是问题大,她还会介绍给我?」女人似乎有点动怒。
「那你让她签个协议,你要是有啥三长两短,她负责呀!」老公也毫不示弱。
「呵呵,我看你是要把人都得罪完了。五万!你现在给我掏出来嘛!」
「……」男人没吭声。
女人接着说:「我还不是心疼我们的那点家底。我都去打听过那些精子库的内
幕,真的太赚我们的钱了,出这个五六万真的划不来。你看XXX最后生的胖娃
娃,哪里又不好了嘛?」
「我看捐的那人,又矮又胖,估计那高学历都是假的,想到就来气!我儿的
基因来自这样的人,简直受不了!」
「哎呀,又不是只有他那一个!我们挑一个条件好一点的嘛,我之前看到还
有客机的飞行员,真的可以……」
这时一辆公车到月台停了下来,这对夫妇赶紧起身上了车。
我感觉我无意间听到了个不得了的地下产业,心中感觉这事值得细究,便兴
冲冲打的回家,和小妮探讨一下。
「不怕染病吗?这可是生小宝宝的事啊,谁会为这事铤而走险?」小妮听了
我的描述,将信将疑。
「高昂的费用,势必让一部分拮据的家庭选择冒险。」我无奈说道,对这样的
事我也不愿相信。没有经过专业医生的筛查的精液,且不论是否带有传染病,也
很难把握胎儿在母腹中出现各种其他问题的概率,难以做好防治措施。
「急匆匆赶回来就给我讲了这么一件事,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是……」妮儿
一边整理衣柜,头也不回,冷冷说道。她似乎预感到了我的下麵想表达的意思。
「我想……一探究竟。」我正色说道。
「我们不是不要孩子吗?」小妮听我一说,马上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盯着我。
「没有,没有,没有。」我连忙摆手,「我只是很好奇,好奇他们这圈子里的
各种细节,以及他们的交易流程。」
「有啥好稀罕的?屎你也要尝一下,是吧?」我被小妮挖苦了。
「我敢说,这样的圈子,比你在以前结交的各种网友都更有趣,但也更隐蔽。」
「是我不想结交有些奇奇怪怪的网友,不是我找不到。」小妮用轻蔑的口气反
驳我。
「行,那我自己先试探一下,你到时候要是觉得有意思,再加入吧。当然,
你今天对我不屑一顾的言语,到时我会给你复述一遍的。」我有些不服,但我也知
道,苍白的话不太可能打动她。我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的信心,地下捐精这事肯
定趣味十足。
如何找到圈内人呢?
逛了一个礼拜的
贴吧论坛,都没啥收穫。网路上都是在讨论男生去医院捐精
的事,大家对捐精方式,以及相关补贴非常关心。网友经常揣测有没有护士帮你
取精,幻想着通过捐精来攒足房子的首付。可是,鲜有人去关心不孕不育人群所
面临的各种实际困难。
网上不行,就线下找。
周末一大早我以晨跑和买菜的名义去生殖医院门诊部转悠。头一天就摸清了
专看不孕不育以及做试管婴儿的诊室位置。那里一到周末或者有专家坐诊时就挤
得水泄不通。我也不挂号,就装作病人家属在过道上时走时停,听听大家都在谈
论什么。
开始的一两个星期都没啥收穫,大家对性方面的事在公共场合都不愿多说,
更多的家属要不沉默,要不就是在拉家常。直到有一天,我下楼等电梯时,看到
眼前的老头背着手,手里捏着一张名片,露出一半,上边印的字勉强能瞧见,「……
包怀孕,无效全额退款,电话:XXXXXXXX」这明显不是正规医院发的卡
片。我正犹豫要不要让老头给我看看这名片,结果电梯到了,人们一拥而上,我
刚到电梯门口,就挤不进去了。老头窜的比我快,早挤进去了。我之后下楼也没
看到这老头。
不甘心,我又围着门诊部大楼转,看见垃圾桶就去凑过去瞧瞧,看有没有谁
把相关的传单或卡片丢弃在里面。可转了大半圈,没找到不说,鬼鬼祟祟瞅垃圾
桶的我,还被巡逻保安盯上了,我只好辩称昨天有东西遗失了,想找找看。保安
说垃圾桶每天都有人清理,估计早被拉走了。我只好赶紧离开医院。
我来生殖医院这么多次,就没见过有谁发过传单小卡片啊?那老头究竟从哪
拿到的呢?
一个月过后,我捐精已经够数了,医生安排我进行最后的抽血,进行第二次
爱滋病检测(捐精一开始查过,最后检查的目的是排除你在捐精期间染上艾滋,
或者艾滋还处于窗口期,第一次没查出来的情况)。由于捐精处抽血的护士休假,
医生让我拿单子去住院部找护士抽血。
抽完血之后,我手按着臂弯的针眼止血,站在厕所门口。我想方便一下,又
不方便鬆手解腰带,就想再摁一会。这时厕所里走出个戴鸭舌帽和口罩的中年男
子。
「小伙子,刚住进来吗?」他见我手按在臂弯止血,就错把我当成住院病人,
向我主动搭话。
我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准备做试管(指试管婴儿)?」他凑近我,小声问道。
「呃……」我一下搞不清他有什么目的,正迟疑中。
「在这做没什么,但花销有点大……」他说着并张望着前后过道,「正规管道,
包怀孕,便宜,不伤子宫。」他用极快的语速说完,就伸手在我裤兜里塞了张卡片,
朝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厨房,放下随意买的瓜果蔬菜,一转身,就看到小妮从厨房门外悄悄探
出头。
小妮见我已经发现了她,便轻声问了一句:「查血……有结果吗?」
「没有,」我见她紧张兮兮的模样,知道她又在担心爱滋病的事,「没那么快。
医生说后天最后一笔补贴就到账,当然是查血没问题的情况下。」
「好的吧……」小妮一副担心的神情。
「你不应该担心我,多担心下你自己吧,我得艾滋,只能是你传给我的。」我
搂着她,捏捏她的鼻樑,故意说句让她生气,又让她自责的玩笑话。
「哼!别说了!」妮儿抬手轻捶了一下我的大腿。
「好啦,好啦,我的妮儿,能和你一起患上艾滋都是三生有幸啊!」说着便从
裤兜掏出那张卡片,在她面前晃了晃。
小妮听了我的玩笑,本想继续给我几记重捶,看到眼前卡片上的字,一下就
将它夺了下来。
「这……」小妮认真看着上面的内容,「捐赠者素质高,包怀孕?可定性别!
这……这是假的吧?怎么可能选择性别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加上面这个QQ,谘询一下呢?」
「哼。」小妮似乎是轻哼了一下。我没听清,便凑了过去。
「谁加?你加?加上了,是你聊还是我聊啊?」我在她耳边轻声问她,然后
注视着她的眼神,我脸上忍着不住咧嘴坏笑,期待她的回答。
她视线一与我交汇,便躲闪到一边,嘀咕了一句:「你加啊,我又不感兴趣。」
「行。」我清楚她会习惯性羞涩,来维持淑女形象,便马上站起来,拿过卡片
并放兜里,「好啦,我们先去煮饭吧」说罢便拉着小妮进了厨房。
而妮儿的脸上隐约写着不情愿。不情愿和我做饭吗?还是不情愿别的什么
事?
「饱
了,谁洗碗?」还没等妮儿开口,我抢先道,「麻烦妮儿小姐咯……」我
边说边起身走到卧室躺倒在床上。
见我直接起身回房,小妮马上放下碗大声抱怨道:「哼,为什么?」也追着我
到了床边,「陪我一起洗嘛。」
「不行啊,要事在身。我得马上联系卡片上捐精的人啊。你又不感兴趣,我
只好独自联系。没有妮儿和我一起探索,心里都空空的……」
听了我假心假意的託辞,小妮给了我一个狠狠的眼神让我自己体会,便转身
去了厨房。
卡片上有电话、QQ和微信三种联系方式。我翻出我养了几年的女号加了对
方QQ。
我以为要等小半天才会同意加我,没想到一小会就通过了。
「是谁介绍你来的吗?」
「是今天收的卡片,」我还将卡片照给了他看。
「你是女方?」
「是」
「需要别人的捐助是吧?」
「我想先问问」
……
一番交谈之后,才知道对方只是个审核员,负责对前来谘询的人进行简单核
实,以防闲杂人等进入群中。
他让我现在拍一张做出特定手势的不露脸的身材自拍照,以证明自己真的是
女性。这个好解决,到厨房,让小妮配合一下就好。
他看了照片后,还夸了两句,立刻将我拉进了一个QQ群。
这群有一百多人,但刚进去时,也没人发消息。群友列表里大多都打上了备
注,通常内容是职业、学历和年龄。
我先让小妮发了一句向大家问好的语音在群里。大家听到了女性的语音,不
少人就坐不住了,况且小妮的声音那么柔,还透出羞涩,群友便纷纷毛遂自荐。
不出两三分钟,群里就的消息就刷屏了。
「美女,有什么要求直说咯?体校毕业,举重专业,有事可以私聊我。」
「你好,我是985在读研究生,请问你在哪个城市呢?希望我能帮助到你。」
「本人育有两子,都十分健康,能为小姐姐解燃眉之急。」
「我是海航客机驾驶员,目前二副……」
……
没想到这里面的人这么热情,难道平时少有女性进群吗?我不禁有点怀疑这
群的靠谱程度,于是客套了一句:「谢谢大家关心,我需要好好考虑下。」
我开始一一查看群友的相关资讯,准备找位顺眼的捐精者作为切入点。
「嗯?」小妮这时已经收拾好厨房躺到了我的身边。
「看大家多热情!你不打算亲自回应一下吗?」我劝小妮借着我这号,再在
群里多发几句语音。让群友更加确信,这是一位年轻的女人,正需要某位群友的
精子。
「回应什么啊?」妮儿嘟着嘴,不情愿地接过手机,翻看起了消息记录。
小妮快速流览的时候,还「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放下手机,忍着笑意对我
说:「这都什么群啊?有什么意思?」接着又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顿了顿,缓
缓地轻柔地,就像在耳边呢喃,凑着手机麦克风发出一句语音:「嗯……是这样的,
我是……想在这里面找一位合适的男生……就是……我是在南宁这边……」说到
这她斜视我一眼,貌似感到一阵害羞,就如逃一般飞速结尾,「希望和有诚意的人
合作,非诚勿扰。」
我看她这样的表现,心中已经了然。
不出几分钟,群里线上的人都听到了妮儿的「寻精宣言」,变得更加踊跃了,
纷纷夸赞小妮的声音甜,人也一定美。
面对群友毫不吝啬的赞美之词「突突」地从手机里冒出来,小妮难以再佯装
镇定下去了,主动开始和大家聊了起来。
看到妮儿也终于被这件事勾起了兴趣,我也暗舒一口气,惬意地平躺下来,
心里满是期待,这事之后的发展,将越发迅速,也越发刺激。
「很多都是假的吧……我觉得。」小妮转过头来,微微鼓着腮帮,有些回过神
来又有些失落地对我说。
「你是说的他们的职业或者学历之类的?」我也认为这群友中,吹嘘自己的
不在少数。
「一个比一个离谱,说自己是他们县的高考理科状元,现在就读中山大学,
真是呵呵了……这还有个说自己是侦察航空兵转业的,他以前真要是干这行的,还
缺这点钱跑来捐精?」小妮上下滑动着群友列表,似乎找不出什么合适的人选。
女友
的兴趣值正急转直下。我得引导一下了。
「捐精不一定是为了钱,也有可能就是为了……心情愉悦。」我缓缓说出一句
让人有点迷煳的话,吸引她的注意。
「愉悦什么?」小妮不屑地说,觉得我在扯淡。
「捐精能让血脉有更多传承,哪怕见不到这些后代,也会有一定的成就感。」
「意思是,不缺钱的高素质的人,也真的会来捐精?」
「这我不好说,反正一定是有,但也许不多。」我只能说点模棱两可的话来挽
救小妮对捐精一事逐渐变坏的印象。
我接着又说:「反正你不用找那种特别好的,客机驾驶员、航空兵、名牌大学
生这些,你就别想了,十有八九都是编瞎话。宁可素质降一点,也要找诚实的。
毕竟我们不是真的要精子来让你怀孕,只是体验一下。」
小妮轻轻点点头,看表情我认为是平静了下来。
女友的玩心,你得好好呵护。
接下来的几日,妮儿独自在群里与大家交流,直到她告诉我,她私下加了一
位她觉得挺有趣群友。
这位幸运的群友,我初看确实是没有什么亮眼之处。他自称是按摩师,快4
0岁了,14岁跟着中医院退休的老师父学习推拿按摩正骨,也懂不少中医知识。
之所以讨女友喜欢,是因为他只提养生的事,希望小妮通过中医调养,来解决不
孕不育的烦恼。
这就和其他一脸色相,满口黄腔的群友大不相同了。而且他说话也文绉绉的,
各种中医理论信手拈来,还能对上小妮喜爱的诗词,确实在妮儿心里树立了良好
形象。
但是照他俩这样聊,这地下捐精的事儿都没影儿了,还怎么深入探究呢?
我抓住小妮要去洗澡,而与那人的聊天还没结束的时机,便主动要求帮女友
与他聊天。小妮答应了,要求我不许说勾引人的话,继续维持清纯少妇的形象。
这难不倒我,清纯也是能勾人的。
我一改之前妮儿的聊天主题,不再来来回回探讨中医理论、古文诗词,而是
直入主题,只讨论不孕不育的问题,而且要跳出中医的圈子。我与他聊天的间隙
PS了一张诊断书,上面表明小妮的先生被确诊为先天性Y染色体Azfc微缺
失,将导致少精或无精。然后装作吐露心声,万般不奈才将这诊断书示人,以寻
求安慰。
对方看了,良久不回消息。他是去搜寻这种基因缺陷的相关资讯了吗?
最后,他没有对这张诊断书做回应,只是改口说先生这病中医确实不太好治
疗,还说了些佛家积德行善,因果报应的理论安慰我。
我当然不接他的话,一个劲向他诉苦,说小妮嫁到一个宗族势力特别大的家
族中,迟迟没能怀孕,让她处处受气,自己老公又惹不起家族长辈,听从他们的
各种意见,族人甚至威胁小妮,生不出男孩就不能和老公去领结婚证。
对方听闻妮儿闹了这么半天,连证都没领,也为小妮感到愤懑不平,表示十
分同情,愿意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时机到了。
我装作极不情愿,扭扭捏捏,吞吞吐吐地问了他一句:「我能借用你的……吗?」
他马上回复道:「我早就不做这事了。伤天害理,又伤身体。」
我一看就乐了,你这假正经装过头了啊!于是立刻反驳他:「怎么伤天害理了,
你就眼睁睁看着我那一大家子人把我扫地出门?锁骨菩萨色诱人入正道,也被人
称颂啊!要是捐献伤你的元气,我就多与你些补偿,好吗?」
对方也有了鬆口的迹象,断断续续说了些难懂的中医理论,说这样很坏男人
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