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公山,全称是塔公克拉塔玛,克鲁罗德土语里‘云雾缭绕的大山’之意,这座只有百多里范畴的大山也并不是很高,但因为沿着克鲁罗德的支脉向下,每年过半的时间里,山顶上都会萦绕着雪水升华的雾气,当东日降临,沉重的冰雪寒雾就会沿着陡降的山麓落下,与谷地里残留的暖气混合,带来一年中最后的一场冻雨。
只需要一夜,这种夹杂着冰晶的稀落雨水就可以让气温降到冰点之下,凛冬将至的寒意钻进每个人的脖颈腋窝,提示着牧人们抓紧最后的时间准备冬天的到来,就在三天之内,大地上最后的水分就要被彻底冻结,和纷扬的雪水一起变成厚重的冰壳子。
“臭老鼠的尾巴,崇山大神会惩罚你们的……”
桑吉从小溪之中提起了一桶带着冰碴的水,低声的诅咒了一句,但并不是因为那些从手背上流下来的冰水带来的刺痛——而是溪水里面夹杂着草根渣滓,让小姑娘只能倒空水桶,再次向溪水上游走了几步,砸开一层浮冰,找到了一处深一点的水窝将水桶里填满了大半。低头嗅了嗅,那种牛羊粪便的味道才算是差不多消失。
桑吉松了口气,慢慢地向着山坡的方向走了回去,一路上却在咒骂着那头挑剔的老花母牛,如果不是这畜生鼻子太灵,她也就用不着非要非要一桶水打个几遍了。幸亏了母亲早上的奶汤熬得够浓,奶块也做的够厚实甘甜,所以就算是在手臂水里浸了几遍,身上也依旧暖烘烘的,没有半点寒意。
可惜,等到太阳升到帐篷的边上,这种劲头儿就要褪去,毕竟奶食是不如肉干管饱呀……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迈开脚步,把扎起来的两条小辫子甩来甩去,因为她然想起今年霜雨来的比去年还早了几天,可能是个大寒潮的兆头,也不知道那头老花牛还能不能熬得过去,若是熬不过,家里也不愁明年的肉干了,她更不用再给它单独的提水,一趟趟的来回跑。
但很快,这个小小的兴奋就从小姑娘的头脑里消失了,因为她忽然又想起家里已经只剩下了三头还能挤奶的母牛,如果那头老花牛死了,那么明年就算有了几百磅干肉,但少了一半的牛奶的话,恐怕她还是免不了要饿肚子呢。
牛羊是家庭的财产,也是牧人生命的一部分。宝贵无比,所以唯有奶食,是牧民们熬过漫长严冬的重要保障,必须保证点滴都不可浪费,虽然冬天的暴雪之中总有些体弱的牛羊冻毙成了肉食,可是那对于牧人来说,那种肉类仅仅是保护失败之后不得用来果腹的损耗,而不是上天赐予的可以安享的美味。
这个道理,八岁的桑吉说不清楚,可是却已经模糊的感知到了。
不过对于桑吉这个岁数孩子来说,这种不安也同样来得快去得更快——今天是祭拜崇山之神的祭冬节,所以阿妈正在准备新鲜的奶酪,那意味着桑吉一整天都可以吃到最新鲜的干酪了。如果运气好的话,等到阿爸采石回来,还可以吃到一些奉献给崇山之神的新鲜羊肉呢……
草原的居民们逐水草而居,在冰雪消融的时候,就要赶着马车牛车为各类畜类寻找新牧场,从融雪之月到落叶之月的半年,克鲁罗德气候温暖,水草丰茂,是放牧的黄金季节,不过居无定所的牧民生活也绝非外界想象那般自由自在,草原虽大,自由却从来没有降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