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声道:“公主已去,不知陛下将如何处置驸马。”
“那……便如此吧。”武皇沉默了许久。
“嗯?”狄仁杰不明所以。
武皇扶着桌案起身,缓缓走下阶梯。“朕的意思是,太平最后的心愿是保住薛绍的性命,将薛绍贬为庶民,削去城阳的公主封号,如此作罢。既是公主头七,便……不必徒增杀孽了。”
狄仁杰有些意外,亦有些喜色。
“臣遵旨,陛下仁德,公主必定感念陛下保全李唐旧族。”
是啊,李唐旧族……
武皇心底一沉,她从前杀的那些李唐的人臣,都是在杀太平的亲人,可自己为何就从未意识到呢。
太平身死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牢狱中,实则,是武皇派去放薛绍离开的御林卫告知薛绍的。
薛绍听闻这个消息,修长的指尖紧紧掐入了牢房的围墙,甚至掐出了深入刻骨的印记,一道道触目惊心。
“怎么会如此……”
薛绍微楞一下后,立即上前掐住御林卫的脖颈,似失去了定力一般,铁撩哗哗作响。“你确定你方才所说的全都是真的?”
那御林卫是从军中调入宫的,原本对薛绍将军就有些敬意。他也没有反抗,只咳嗽着躬身,“是……陛下肯放驸马,也是因这是殿下最后的心愿,陛下实在不忍心违背殿下。”
薛绍默默立在那儿,继而竟冷冷的一笑,“……那她竟也没有问过我的意愿。”
御林卫也不知如何作答,再看时,却发现驸马的唇角慢慢浸出一道鲜红的血迹,且愈来愈深刻。
薛绍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轻轻擦了擦,恍若无人。
踉跄着出了死牢,看见狄仁杰正在等他。
他见了薛绍唇边的血迹,不由微微一愣,命人将干净的帕子递给薛绍。
他微微欠首,“驸马请保重,现在……先随臣一道离开吧。”
薛绍合眼,让御林卫取下了他手上的镣铐。
提及这个年轻的驸马,狄仁杰心底其实是有些敬佩的。
听闻他少年便上了疆场,无论玉门关如何凶险的境地下,策马驭军,乱战枭雄,从未有过败绩。当年边关如此安宁,有几分便是这位少年将军的缘故。不仅如此,这位将军成为武皇的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后,政绩亦是斐然,才学卓绝,堪称一代名臣。
然而,如今,不知是因死牢的缘故,还是太平的死去,这位少年的脸色苍白如雪,就仿佛随时会融化在空气之中。
数日不见的稀薄阳光落到了薛绍的眼中,显得莫名有些刺目,让他连周围的景致都看不清了。
站在那儿的宫墙下,一时间,他竟不知往那儿走去。
四处都很熟悉,四处却都不算归处。
还是狄仁杰上前,引着他,“若是不嫌,驸马还请先到臣的府上来吧。”
薛绍长睫敛着,沉默了片刻,“不必了,我想先去一个地方,悼念一人。”
“哪儿?若你想去长安城外的叛军营,也应先保重好身子。”
薛绍沉默了一会儿,终究应了他。
他这幅落魄的样子,大抵也是不好与她相见的。
志恍惚地走到了狄仁杰的宅邸,薛绍沐完浴,将牢中的尘土都洗净了。他终于冷静了,这才想起来,此处并不是自己的家。
薛绍穿上衣袍,掩住了身体上的伤痕,整理束发,向狄仁杰鞠了一躬,“谢过大人,可我真的该走了。”
“为何。”狄仁杰负手而立。
薛绍一顿,喉结上下滚了滚,轻声说:“我只是……想回家了。”
“回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