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具体说“抱歉”什么,“对不起”什么,这两个词,已成为他的习惯。即便今日她中枪,与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他也将责任揽到他的身上。
即便他讲过的次数那么多,甚至一度和他的关系最冷漠最僵持的时候,她也没有真的认为从他口中出来的这两个词不值钱。因为她听得出来,无论他说多少次,都和他第一次说时一样自内心,挟裹着她真实的感情。
她默一瞬,眼平静而平定:“我很害怕,自己会死。”
“嗯,我知道。”傅侑林讲她的手贴在他的唇上,“我记得,你说过,你怕死。”
微凉怔怔的,她现在这次枪伤之前,她对枪的恐惧都太虚了。毕竟看到的全是它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亲身经历之后,完全另外一番感受。
“老婆,”他在这时唤她,“离开北月家吧。”
她钝钝转眸看他,听他严肃而认真地表达:“不用靠北月家,你不用为了沈修强出头。”
他伏低身子,更近距离看进她的瞳仁深处:“我不想再看到你和那样的一群危险人物呆在一起,不想再看到你受到任何伤害。你完全可以带着胡立到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等我,等我把所有事情解决了,我就去找你。”
微凉不作声,眼有数秒的蒙蒙,仿若在认真思考。基于他的这个美好的提议的思考,须臾,她眼里的焦聚拢回,恢复清明。却是喃喃:“你为什么要杀他,你手下留情了多好……”
乍听之下牛头不对马嘴,但实际上,她在说的是一切问题的根源症结所在。
傅侑林眸色一深,她在这种情况下仍旧理智非常:“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说离开就离开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决掉,然后无债一身轻。”
“我也不是为了沈修强出头,我是要为他报仇。不可能让我放下,更不可能让我什么都不做,只等你来找我。等你来找我做什么?你不是该进一步开拓你的雄心?我也该拿你,去给我哥偿命。”
一条条,全是针对他方才的话的反驳,条理清晰。只不过,她不再是眉眼凌厉的,而是温和地提醒他面对现实,不要再讲那些没有意义的话。
大概因为她的平和,或许因为看在她此时有伤在身。抑或他已接沈修的死亘在他们之间,傅侑林听言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平静而认真地回答她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让你等,等我去找你,然后你拿走我的命,偿给你哥。”
微凉眼波微微闪动,沉默片刻,揭过沉重不再提。反手捏住他的手掌:“在这里陪我,不要走……”
她其实根本使不上力,傅侑林帮她使力,亦故作轻松地勾唇:“嗯,我巴不得时时刻刻陪着你。”
舔了舔干干的唇,使唤他:“我想喝水。”
“马上来,”他转头便朝病床柜的保温杯伸手。本都已经打开盖了,却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又作罢不给她直接喝。
“等一等,水凉了,我给你重新倒。”说着他起身,一本正经地去饮水机重新装。微凉疲倦地闭阖双眸,没多久听到他走回来的动静:“可以喝了!”
“好,”她重新睁眼,却睁眼便是他凑上来的脸。未及她反应,他的唇已率先贴上她的唇,迅地把他嘴里的水渡过去给她。
“……”
他的大拇指沿着她的唇边轻轻擦拭残留的水渍:“这样喝水的效率最高,还要喝么?”他眉眼含笑着问。
她唇角微微牵起:“嗯。”他即刻又含了水,低头贴上她的唇,喂完水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傅侑林也从床边的椅子换到狭窄的病床上,侧着身体占据一小块的位置,搂着她。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头。
随着麻醉剂的彻底消褪,肩膀疼得比先前要厉害。微凉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蹙着眉心冒着汗,思绪于肩上的疼痛和耳中他的心跳的交杂间浮浮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