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仗十分惨烈,大雪下了整整两日两夜,将兵将的尸身尽数埋没了,满地的雪都染了鲜血,凝结成了深褐色的冰,也就是在弘光三十七年十一月十三日,他永远地失去了父亲,然后在两年后,他又失去了兄长,战场无情,如一块磨刀石,无数鲜血与尸骨锤炼摔打,终是将尚算稚气的少年磨成了一把利剑,横扫北漠,所向披靡,才有了今日的迟长青。
良久的沉寂中,远处虫鸣声声,洛婵忽然坐起身来,张开双臂,将迟长青轻轻抱住了。
对于这一个拥抱,迟长青甚是意外,但很快,他便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抚在他的脊背上,仿佛是安抚,一如他往常那边做的一般。
迟长青轻轻吸了一口气,双臂一点点收紧,将怀中人紧紧拥住,像是恨不得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河对面的两户人家,迟满贵对他媳妇说了一声,就准备出门,忽见旁边自家兄长的院子开了,一道人影晃出来,手里拎了个什么东西,走到小坡旁往下用力一扔,他眯起眼看了看,叫道:”哥,你在做什么呢?”
那人正是迟满金,他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不……不出声?杵……杵那儿吓唬、吓唬鬼呢。”
迟满贵有些莫名其妙,道:”我在自家门前站着,怎么就吓着你了?这么大晚上的你扔什么呢。”
迟满金支吾道:”没扔、扔什么,就……就家里不要、要的东西。”
他说完,扭头就进去了,连招呼也没打,迟满贵还是觉得古怪,正在这时,小坡下传来些窸窣的动静,迟满贵微微一惊,这天气,莫不是蛇?没等他回身去拿锄头,就看见一团黑影从坡下吭哧吭哧爬了上来,乐颠颠地朝他跑来,嘴里还叼了个什么,啪地往迟满贵脚下一扔,汪汪叫着,讨赏一般。
迟满贵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条死鱼,还刮鳞剖肚,料理得干干净净,洗一洗简直能下锅煮了。
他又联想起迟满金刚刚往坡下扔的东西,心中闪过几分猜疑,也不出门了,回屋子里跟自己媳妇一说,他媳妇忽然道:”你上回不还嘀咕说你哥去钓鱼了?”
迟满贵一拍大腿,道:”是啊,我还觉得怪呢,这么一想,他还真是在长青鱼塘里钓的?今儿长青来说有人偷拿他家鱼的事情,他是不是听见了?”
他媳妇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答道:”你哥听没听见我是不知道,不过你嫂子之前是一直在旁边听着呢。”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迟满贵一言难尽,叹了一口气:”他们两口子真是……”
他又道:”幸好他们没吃,万一要是吃了出事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