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都过得乱七八糟的,我帮不到你的……秦先生真的对不起……”
一声声的“秦先生对不起”。
如果“秦先生”三个字是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撩|拨,那“对不起”三个字,就是在剜他的心了。
痒,也疼。
像沾了欲。
“有时。”
秦深听到自己这么喊了一声,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好像周围的场景全都扭曲拉伸,好像在飞快地穿过一条时空甬道,眼前是无数光怪6离的绚烂光点。哪怕他坐在椅子上,竟也生出头重脚轻的晕眩感。
对面迟迟没有应声。好半晌,呐呐开口:“秦先生?”
这一声拨云散雾,如空山鸣钟,在秦深乱得跟浆糊一样的脑海深处“叮——”得震响,秦深一下子就醒了。
何有时等着他开口,可秦先生沉默的时间比她还要长。这是秦深头回这样喊她,不是之前一样生疏有礼的“何小姐”了,去掉姓氏喊她“有时”,听来亲密,却也叫人窘迫。
良久,秦深开口。
“没人能否定你。”
这么个心灵鸡汤式的开头,何有时屏息听着,以为会听到像李医生上午劝她时的类似说辞。
这回她却想岔了,秦先生声音低沉,咬字极重,又喊了她一声。
“有时。”
“你想不想有人帮你?”
她先前一番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秦深只听出她对自己的怀疑。正如李简所说,她会忘掉自己的优秀,会把潜在的困难看成是不可逾越的,前路稍有点阻碍就会反复怀疑自己否定自己,而这种思维模式已经形成了反射,很难随着时间而好转,更容易愈演愈烈。
“有时。”
攻心从不是易事,所以他谨慎得字斟句酌:“我觉得,我能帮你。你想不想有人帮你?”
何有时怔怔听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打散了。
想不想呢?
于她来说,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诱人的蛊惑了。
她放弃读研,搬出家里,离群索居,跟以前的所有朋友都不再联系。每晚拿s|r哄睡上万观众,自己却失眠成疾。
因为没人帮得到她。
也从没人认认真真问一句——“有时,你想不想有人帮你”。
秦深克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一声声压抑着喘,怕她听出异常。
“我不催你,来日方长,你慢慢想。”
他没敢多等,先挂掉了电话。
书房里只他一人,秦深坐在黑暗里,闭着眼睛,将每一次呼吸都放到最长。像有人拿着小锤子在他两边太阳穴上突突突得敲,头疼得眼前发黑,深至骨头缝的倦意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唯独头脑无比通透。
因为他总算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自上午李简带她进书房谈话时就开始的焦虑,总算找到了原因;听有时直播的这两个礼拜来的好眠有了解释;乃至整整三年夜不能寐积攒下的所有疲累,都像是找到了出口。
他走过漫长的夜路,也不畏惧一人独行。却有人带着他转过一个浅浅的弯,便一下子豁然开朗,柳暗花明。
秦深低头,看着自己的裤子,好半天没动作。
自嘲,也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