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翮点点头,似是放心许多:”不是天灾便好。外面那帮饭桶,非要拿着去岁水患同今次相提并论,逼着朕下罪己诏,还要让朕把你撤了,简直是群蛀虫。不谈以民为先,整日扒着自己眼前那些微末利益,如今这样大的事,居然敢拿鬼来搪塞。若是佛当真有知,头一桩事就是劈死他们这些蠹虫。”
宋衡晓得赵翮不过是抱怨几句,并没有接话,只是捧着茶盏静静听他宣泄。
”还敢跪在宣政殿门前,当真不怕朕发落了他们。”
他轻笑一声,这样的事往年也不是没有过,每一回声势浩大地来,灰溜溜地去,最多不过挨顿骂罢了。
还不是仗着是前朝老臣,料定赵翮与宋衡奈何不得他们。
从前宋衡懒得同他们计较,不过今日他倒是想给他们个教训。拿杯盖轻轻拂去浮在上头的茶叶,他冲着身边的内侍吩咐道:”我看宣政殿的地有些脏了,看着不成样子,找几个人好生打扫。”
能在御前服侍的宫人大多机灵,故作不知问道:”可那些大人尚还跪着,请侯爷明示。”
”我瞧着阶前雪景甚好,若是想跪,便去那里跪着吧。”
宫人抬眼望向赵翮,却见帝王并无异议,色如常地把玩着衣上带子,便晓得这是允了这个主意。他暗自替那些大人捏把汗,还是照吩咐去了。
殿中一时静了下来,偶有金丝炭烧过的细小声音。
赵翮往博山炉里添了一勺香料,殿中一时馥郁不已。他坐在宋衡身边,握着朱笔批复折子,偶尔抬头望他一眼。
他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时常抿着嘴,也不知晓在想什么,似乎天生便是这副忧国忧民相。赵翮想起初见宋衡时,自己才不过六岁。
那年春风喜人,先帝常年缠绵病榻,那日却难得地于江上设宴,邀新科三甲同饮。不过三两杯酒后,宋衡起身做赋,正值和风过境,吹起他一角状元衣袍。
红衣玉面,一时便迷花在场所有人的眼。先帝更是当即赞他,”临江一观,愈现谪仙之姿”,此后一路高升,拜官封侯,封号正是取了临江两字。
如今也有七年了。
赵翮轻叹一声,原本以为宋衡这样的人物,应当是长安闺秀竞相争夺的目标,谁晓得直至如今,都还是孤家寡人。
许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宋衡翻阅完一本折子,头也不抬地去拿另一本,抽空提醒一声:”陛下有事?”
赵翮索性搁了笔,问道:”前几日姑姑来过,说你身边多了个姑娘,薛幼陵还叫她嫂嫂?老师何时偷偷添了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