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看穿了檀逸之的那点小心思,但知晓他不愿意承认,索性也不愿再继续追问。
这还未到农历七月七,牵牛星便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和织女星相见了。只可惜中间隔着一条银河,是无法轻易跨越过去的,还得有鹊桥才行。
“既然你如此关心萧五小姐,不如我代你前去看看?”
无相拿起桌上的包袱,自顾自的说道:“反正药材已经集齐了,也是该告诉她一声。解毒不是那么轻易的,过程颇为耗时,是应先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檀逸之的双眼游离,漫不经心的道:“你一个和尚,这时候去人家姑娘的闺房里,岂不是太不正经了!”
“我会将人约出来,在侯府的花园中见面。”
无相尽量压制住自己无奈的语气,明明是檀逸之想见人,倒是还要自己费这一重功夫,却也落不着好。
“那好吧,我也好那个小丫头今日受此打击,究竟如何了?”
檀逸之摊了摊手,似乎此事与自己并不相干,语气中并无热络,似乎真的只是保持着一个看热闹的心态。
拿起桌上的檀木佛珠,无相握在手心,喃喃说了一句,“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说罢,率先走出房门离开。
檀逸之略一思索,反应过来这是秦观的《鹊桥仙》,牛郎织女相见,鹊桥搭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立刻就明白了无相的隐喻,脸色不由得又是一沉,嘴上却犹自道:“你这和尚真是疯魔了,竟然说出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我定要在智清方丈面前告你一状!”
随后抬腿便走,不再多话也跟了上去。
另一边,萧易安临窗而立,听了心月的话之后,她未停下手中的狼毫笔。
轻轻蘸墨,手腕用力,顺着笔尖滚落下来的墨汁,在宣纸上写出了最后一个“晴”字,这才收势停住。
再看时,只见纤尘不染的宣纸上,字迹笔划平正,圆润藏锋,笔力洒脱,较之从前的清秀朴拙又大有进益。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心月轻声将纸上所写的字念出来,然后低声笑道:“是苏东坡的词,我平日里听小姐读惯了的呢,如今即便不看,也能背出来了。”
“东坡的词旷达脱,所以在困境时摘出来看看,总觉得感慨万分,似乎眼前的难事皆是浮云,变得不堪一提了。”
萧易安如此想着,那个在风雨中竹杖芒鞋,吟唱从容而行的人,仿佛变成了自己。
文字能在无形中给人以慰藉,即使相隔千年,也能由衷的体会到诗人的那份热忱,此言诚不虚也。
萧易安对自己写的这幅字越看越满意,没想到在悲愤心境下,写出的字体更加肆意挥洒,不受限制,无形中又增益许多。
她交代心月,“把这幅字收好,回头找个好工匠裱起来。”
心月看得自家小姐皱着鼻子,那略微得意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是,一定好好给小姐收着,到时候再算进嫁妆压箱底里,一直带着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