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节临近,燕皇寿辰将至,突厥、西秦、南越都会派使臣前来金陵城贺寿,如果让他们看到天子脚下,居然还有乞丐在路边行乞,必然心怀鄙夷,对眼前的盛世太平大为怀疑。『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
这有损大燕颜面,也会招致别人的耻笑,所以这些乞丐就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彻底消失。
萧易安简直难以想象,想出这种办法的人,究竟是蠢到了何等地步,如此赶尽杀绝。
她现在明白了,“怪不得,如今大燕民心涣散,却还做下这等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当一个君主,将自己的百姓看得卑微如泥土,随意践踏时,他和自己的王朝就会付出代价,非常惨痛的代价。
檀逸之又提醒说:“这个办法,还是是楚王向燕皇奏请的。”
萧易安的眉头又紧皱起来,“七皇子慕容旻?他不是从小熟读圣贤书,文采俱佳,一直满口的仁义道德吗,怎么也变得如此毒辣?”
她与其母贤妃有过一段交情,又与其妹昭灵公主的关系颇好,所以免不了感到失望。
“现如今楚王和齐王相争,夺嫡之事,两人不分上下。一个人在权力的漩涡中待的时间长了,会与当初迥然不同,慕容旻出身皇室,生活奢逸,他也一直把自己当成身份高贵的皇子,接触的都是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又怎么会主动去体谅平民百姓所受的哀苦呢?”
天下兴亡,所苦的唯有百姓。
萧易安看向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侧颜,忍不住失片刻。
檀逸之从小在大燕为质子,因为容貌出众引起了许多人的主意,遭受了许多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尤其是在千秋节此等大宴时。
因为装疯卖傻,每次得以掩人耳目,同时让燕皇放松警惕,不至于去费心提防一个傻子。
比起从小的锦衣玉食,他战战兢兢地生活更让人心疼,因为西秦战败,纵然燕皇看不顺眼斩了这个世子,西秦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再送过一个王室子弟来当质子。
虽然同样是天潢贵胄,可是檀逸之的人生,应该没有人会去羡慕。
正是因为从小处境艰难,磨练心智,所以他懂得百姓的疾苦,所见所闻甚广,不知道比那些娇养在富贵繁华乡里的皇子强了多少倍。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这样的人,又有着忍辱负重的野心和果断筹谋的手段,如果他不能成就皇图霸业,恐怕也没有别的人能做成了。
檀逸之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请帖,“慕容晟设宴?那个突厥的公主脾气有些差,要我帮你解决吗?”
“不用了,这点小麻烦我还搞得定。”
“我早说过的,你与我是一样的人。”
萧易安斜睨着他,状似无意的说:“权力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无可抗拒的毒药,明知有毒,却还是经不住诱惑。”
檀逸之突然生出一种挥斥方遒的豪气,言道“江山如棋,整个天下都是棋盘纵横相间,所有人充当着黑子与白子的位置。可唯独你我,是执棋的人。”
……
三日后,萧易安如期赴约。
乘着马车来至齐王府,这个曾是她平淡命运的重要转折点,她噩梦起源的地方,更是无数痛苦开始的源头。
如果当初她没有嫁给齐王,就不会有后来的庶女皇后,更不会有后来被打入冷宫的废后……一切的一切都会被重新定义。
假使能嫁给一个普通的官宦子弟,只要不卷入皇家的纷争,或许她还可以拥有平淡而安稳的幸福,度过下半生。
想到这样,她又开始想起当初极力主张将自己嫁入齐王府的萧廷,那个所谓的父亲只知道追求自己的荣华富贵,根本未曾为她考虑过。
当时的她,性格过于软弱,一旦卷入这种复杂的勾心斗角,只能被别人吞噬。
就算没有萧贵妃,肯定也会有其他人,只不过是换成那位一同长大的嫡姐,她输得会更快,更加一败涂地。
前世是用以齐王侧妃的身份嫁进去,重生后则是以永嘉郡主的身份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做客,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极其熟悉,可是物是人非,心境早就不似当年了。
越过门前的一对石狮子,她抬头看着齐王府的匾额。
有一刹那的错觉,仿佛回到了初次嫁给慕容晟的时候,红妆盛颜,被一顶花轿抬进了王府。
那时她是满心的忐忑和紧张,一连着三四晚都没能睡着,带着一个初出闺阁,乍为人妻子的不安和好,哪里能想得到,日后等着自己的,会是一个如临深渊般的结局呢。
“郡主怎么不进去?”
萧易安回过来,看向眼前的女子,一袭浅紫色的织金飞鸟攒花长裙,委委拖地,庄重却不失秀丽,昭示着她在王府中不同寻常的地位。
简单的流苏长髻,端簪着一支玉兰花模样的白玉簪子,薄施粉黛,眉目间温柔似水,如春波潋滟。
萧易安向对方施礼,缓缓称了一声,“齐王妃。”
这是一位老熟人了,齐王府的女主人,慕容晟的原配妻子,姓氏为张,名语嫣。
她出身书香门第,识文断字,性格温柔大方,从不苛待下人,对侧妃们也很好,没有做过任何刁难之事。
只是可惜这样一个人却不长命,在萧易安嫁过来没几年之后,便撒手病逝,驾鹤西去了。
她诗书之家,礼仪周全,一举一动都像是从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虽然相处时有些无趣,却绝让人挑不出错处。
萧易安初次见她时,便有种说不出的好感,如今再见,仍旧觉得她是个极为难得的良善之人。
她是再见故人,可两人正好相反,张语嫣却是第一次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