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规看出德妃的脸色不对,立刻说:“殿下此来是有要事禀告,因为陛下已经歇下了,所以便在这里等候娘娘,午后日头大,已经等待良久了。”
这么一来,等于替慕容晟解释了。
慕容晟站起身来,行礼道:“参见母妃。”
德妃拢了拢宫装的衣袖,未加理睬。
反而只看着李规说:“多谢李总管了,若是陛下何时醒了,还望再来告诉本宫一声。这病情反复,着实是让人忧心的紧。”
“这个自然,请娘娘放心。”李规将右手的拂尘换到左手,恭敬的行礼道,“恭送德妃娘娘,齐王殿下。”
德妃本来不准备回自己的宫殿,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这段日子一直歇在皇上的寝殿后面,方便前来侍疾,同时暗中打压其他妃嫔。
但是既然齐王有事要谈,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回去稳妥。
德妃走后,齐王自然而然的跟上,除了请安外,从头到尾一言不,在外人看来这般全程没有交流,两人关系似乎并不算好。
但是当没有第三人在场时,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德妃慢悠悠的说:“刚才殿下你坐的很是自然啊,陛下尚且还在病中,为人子却心安理得的端坐在殿外,若是让旁人看到了,大肆宣扬,怕是很容易引起非议吧。”
明明语调缓慢,没什么脾气作,但是慕容晟却觉得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他尴尬的说:“方才,是李总管主动让儿臣坐着等候的,这并没有什么……”
德妃打断他,利索的说:“本宫会听你的解释,可是旁人不会。李规今日能讨好你,明天就能去讨好楚王和贵妃,这宫里心机深沉的人,他认第二,就没人有资格排第一。”
慕容晟心内不以为然,想到如今宫内外尽皆在自己耳目的监视之下,还有谁敢多言置喙。
口中却说:“母妃教训的是,的确是儿臣考虑不周了。”
德妃由前面的铜镜中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这个错认的是心不甘情不愿。
心内不悦,不禁觉得凄然,想到自己若是有子嗣,何尝又要与这种口是心非的人合作。
无非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才要提醒慕容晟不要得意忘形,否则无论他是死是活,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了。
德妃已经将让宫婢都退下了,不得不自己动手点上一炉安香。
只觉得宫殿内站了个浊人,乌烟瘴气,面对着这么个让自己生气的齐王,必须得好好的静一静心了。
她一边从紫檀匣子中拿出一块香料,一边说:“在这个时候前来,殿下是有何要事拿不定主意?”
慕容晟观其情,试探着问:“父皇对刺客一事,不知道是否还有交代?”
德妃刚打开鎏金莲花如意纹的香炉,燃香的动作一滞,想到永嘉郡主被押入死牢一事,顿时明了他的来意。
香炉下座那一片片雕刻而成的莲花花瓣,均匀细腻,像是一点点研磨而成的,当中还有一颗猫眼儿的脸色宝石,湛蓝透亮,看久了却感到微微有些晃眼。
德妃将安香点上,又揉了揉太阳穴。
虽然她日夜侍疾,但燕皇还真没提到刺客的事,后宫不得干政,其实这也算是一件政事了,远远出后宫妇人能管辖的范围。
但是既然知道齐王慕容晟心怀鬼胎,不妨就故意的耍他一下。
“陛下倒是谈到过此事,但是当时情绪极为激动,要将刺客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只是御医叮嘱了不宜动怒,不利于养伤,所以本宫好说歹说才劝下去了。”
德妃觑他一眼,果然见其色不定。
又想起抓捕刺客的禁军所说,刺客是一男一女,便依样说:“刺客是好像两个人,一男一女。这伙贼人敢潜入宫行刺,可真是目无王法,胆大包天啊!”
慕容晟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只接到了审案的旨意,其他的却是一无所知。
知情的人,只有少数禁军和几个暗卫。他的耳目还无法渗透到暗卫里去,禁军中更是下了严令,不许多言,所以慕容晟不知其详细。
他只是猜想刺客或许和萧易安有几分关系,否则父皇不至于直接将人押入死牢。
但若说萧易安是那刺客之一,这点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重重禁军守卫之下,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岂能闯入皇宫,行刺君王。
德妃冷不丁地说:“殿下奉旨审问永嘉郡主,可问出什么来了?”
“还不……不曾问出什么。”
“那郡主可是已经认罪了?”
慕容晟犹如被什么噎了一下,“事况未明,她也不曾认罪。”
“原本什么都没审出来,殿下如此拖沓,回禀上去,怕是陛下会认为你办事不力啊!”
德妃看到熏香自炉内燃起,香雾一圈圈的连绵不绝,继而闻到了一股清气,只觉得心舒畅,通体安泰,唇边的笑意也越深了。
“天牢中种种酷刑之下,还没有人能撑过两个时辰。怎么,难道是殿下怜香惜玉,不忍心严加审讯,才导致无功而返?”
慕容晟腹诽,这德妃的眼光怎么这样狠辣,以至于自己被问的哑口无言。
德妃又笑了一声,“好了,玩笑话说完了,该说正经事了。”
她的情渐渐变得认真,随后正色道:“不管殿下心中是如何想的,最好还是收起旁的心思,认真审问,尽快让她供出行刺的同谋,否则难免牵连自身。”
慕容晟心想,父皇此时虽然因为精不济,没有追问审案的进度。
但是等到稍微清醒之后,若是见到案情没有进展,肯定会雷霆大怒。
前段时日,千秋节行刺一事,便已经在各个邦国使臣面前丢了颜面,这次父皇更是险些丢了性命,怕是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抓住真凶。
慕容晟估量着,现在还是不足以与父皇抗衡的。
现如今朝廷内外自己虽然占了上风,可还未成压倒之势,不说贴身侍卫和禁军士兵,那些暗卫也不会听自己调度,真要成大事,还欠了些火候。
可让他二选其一,想到萧易安那雪白晶莹的肌肤,又有些于心不忍。
正犹豫间,突然听到德妃说:“若是实在舍不得佳人嘛……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