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逸之所率领的西秦兵马开始向随州行进了,当这个消息传播开的时候,不由得让躲在随州的所有大燕官员都开始紧张起来,。
或许等到西秦兵临城下的那一天,就是自己性命不保的那一天。
不过,显然有人比他们更惜命,大燕的皇帝慕容烈从一开始听到突厥人输了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继续“迁都”的路线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眼见西秦就要大军压境,当下除了逃,没有什么其它的应对办法。
一个继续逃下去,一个继续追下去,这场战役显然要比预料中的耗时更长。
之前他从战报中,错以为突厥已经大获全胜,西秦已经溃败,所以才赐给了突厥使臣一车掺有“五步散”的美酒,想要毒害突厥可汗和其它的突厥领,将突厥的军队弄得大乱。
而楚王在场,应该也免不了受其毒害,借此正好可以欲盖弥彰,替大燕逃脱责任,将这条下毒的罪过推到西秦身上。
引得他们再次攻击,互相难,大燕正好坐收渔翁之利,他还可以扶持自己的外孙登上可汗的宝座,借此来稳固政权,统一疆域。
这个算盘打的倒是精明,没想到一招之差,却害了自己。
西秦佯败,不仅骗过了突厥人,还骗过了燕皇,所以现在反将他逼入一个进退两难的困境中。
幸好南越王答应出兵,让他在绝望中还能看到一丝生机,不至于陷入无望的癫狂中。
但是即便是有了南越,能否打得过檀逸之还是一个未知数,胜算仍旧不大。
随州城的行宫之中,燕皇看着大臣们联名呈上来的奏折,他的心情无比焦躁,此时嘴边上已经撩起了个水泡,嘴唇干,多半都是急的。
他今早下令继续后退,撤到洛城。
结果有些大臣便按捺不住了,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起来。
甚至还有人站出来说,一直后撤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檀逸之迟早都会追上来的,还不如像西秦当年那样投降称臣,或许还能保全住大燕。
结果燕皇勃然大怒,立刻将这名大臣推出去斩了,如此威慑,才勉强压下来了其他人的附和声音。
虽然下朝了,可是他心里的怒火久久不能平息,刚才那个大臣的话,不断在他的耳边回响,仿佛是一记重锤打在了他的心上。
事到如今,连自己的臣子都觉得前途黯淡,当众劝君王主动投降了,已经能说明人心涣散到了何种程度。
慕容烈越想就觉得越可怕,留在随州的这些臣子,他们会不会已经生出了投降西秦之心,怀疑的念头一出,就在脑海中一个劲儿的疯狂生长。
他本就心性多疑,在这种局面下,一旦生出了怀疑之心,根本按捺不住自己心内的各种揣测。
“李规!”
守在门外的那人一扫拂尘,应声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李规虽然刚才进殿跨门槛儿的时候太急,差点跌了一跤,但是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现如今皇帝的脾气比往日更加糟糕,以前是喜怒无常,却还能揣摩出一个规律。
可自从西秦兵后,一切诸事不顺,只有一个“怒”了。
在此情况下,他也是倍加小心,比往日行事更加谨慎。他是皇帝的身边人,伺候了他这么多年,可是现在也有些弄不懂他的想法了。
如同头顶有一片乌云笼罩,随时都会有狂风暴雨,这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才更加让人心不安,每日心情低沉,生怕有什么危险连累到自己。
慕容烈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然后高声道:“传旨下去,立刻将光禄寺少卿的家人,诛三族!”
李规心里一沉,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微微颤动了一下之后才归于平静。
光禄寺少卿,就是刚才那个进言投降西秦的大臣。
他的三族,是父族、母族、妻族,里面有名分有血缘的全部族人都在之列,全部加起来大概有上百人之多。
燕皇想了想,觉得只杀他一人不解恨,非得诛了他的三族才能稍稍缓解心头的怒气。
可是这样的一场腥风血雨,又该掀起一场大的灾难。
如今正是人心不稳之际,还用这种专横强硬的手段,恐怕不仅威慑不住别人,还会引得怨声载道。
李规犹豫了下,轻声提醒道:“陛下,光禄寺少卿在朝中还有两位亲家。”
慕容烈将暴躁的声音压下去,冷笑着问道:“是谁?”
“他的儿子去年娶了鸿胪寺卿之女为妻,女儿嫁给了京台侍中的第二子,若是诛三族,他们也不能幸免于难。”接着又犹豫了一下,才敢接着说,“受到牵连的两位大臣,他们没有过错,陛下是否要网开一面?”
年节的时候,李规才刚收了人家送来的两箱金银,一箱珠宝。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论请论理,他都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
可是陛下现在的心思捉摸不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暴虐,这次他也是硬着头皮求情,不知道是成还是不成。
李规微微抬头,试图看一看陛下的表情如何。
可是刚一抬头,就看到有几本奏折朝着自己扔过来,他不敢躲避,站在原地结结实实的受了。
幸好距离相隔的有些远,即使是打在身上也没什么疼痛的感觉。
但是李规知道陛下是生气了,立刻跪下求饶,俯身贴地,后悔的说:“陛下,微臣不该多言!”
慕容烈声嘶力竭的喊道:“这种不忠不敬的人,全都杀了!”
他的双眼已经红了,那似乎是一种嗜血的兴奋,“既然在朝中结亲,那他就是用儿女的婚事拉拢人心,羽翼众多,更该杀!全都该死!敢背叛朕的人,全都斩了!”
李规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声道“是”,颤颤巍巍的退下去了。
慕容烈仰天大笑几声,似乎痛快了一些。
但是没过多久,他就觉得额头的冷汗涔涔而落,心里的那根刺越扎越深,创口在一点点的加深,接着蔓延成大片的伤口,一阵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