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病,说来古怪,竟是从脚趾开始,慢慢发硬,如今心口以下部位全都僵硬。掀开被褥,那具躺在底下的身躯,其实已经干枯地犹如树枝,十分恐怖。
大概是她的呼吸声有些重了,终于惊动了床尾的慈姑。
床头的小丫鬟也顿时惊醒,想着自己竟然给娘子扇风的时候睡着了,难免有些惶恐,看了看慈姑,又看了看脸色发青的晏雉,慌忙就要跪下。
”帮我翻个身。”晏雉想要安抚她,却实在是难受,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慈姑当即让小丫鬟去倒杯茶来,自己走到床头坐下,小心地扶起晏雉上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轻抚胸口,等到她脸色渐渐转好,这才帮着翻了个身子。
”娘子身上又都是汗,奴去给娘子打点水擦擦身子。”
晏雉缓缓摇头:”不必了,陪我说会儿话罢。”
”是。”慈姑颔首,接过小丫鬟斟来的茶,坐在床头的小墩子上,低声道,”这天越发热了,娘子若是受不了了,奴明日去阿郎那儿再求一求,总得在屋子里放块冰才好,不然若是捂出疹子来,对娘子的身子可不好。”
晏雉轻叹,笑了:”你别去招惹他了。前头的应娘这才生了小郎君,他如今中年得子,心情好得不行,你这时候去同他说我的事,怕又得惹他不快。”
她和熊戊这段婚事,说到底,是彼此无心——在最初成婚的那一年里,晏雉也想过要好好与他过日子。可试过几次后,她怕了。不光是因为熊戊此人,好女色,多流连花间,会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床笫之间多淫邪。更因为,这人不许旁人忤逆自己,但凡惹他不快,总是一顿责打。
以至于后来,晏雉宁愿独自一人住在东厢最角落的屋子里,也不愿再与熊戊共居一室。然而,那人也乐得自在,此后莺莺燕燕无数。
兴许是老天开眼,那人如今四十有余,一众通房姬妾却都生的是女儿。直到前几日,他新纳的姬妾应娘,为他足月生下了唯一的儿子。
”可娘子若是……”
慈姑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晏雉的眼皮却已经开始发重。
病后这几年,她越发地嗜睡,常常清醒不过些许时候,就不知不觉间又能昏睡过去。
慈姑见状,叹息一声,为她掖好被角,拿起蒲扇,轻轻扇起风来。
熊戊,单字弼,龙图阁待制熊昊的嫡长子,其后还有一妹,为同母所出,生母甄氏,乃东篱本地世家甄家之女。
论出身,熊戊的出身可算显赫。熊家虽称不上皇室贵胄,却也是清贵之家。
因甄氏善妒,熊昊只一妻,无妾亦无通房。作为唯一的儿子,熊戊三岁开始跟着先生读书识字,十四岁的时候得了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