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年受家法一事后,他便真的放手了,四娘脾气太倔,认定了人和事,便低着头一路走到底,作兄长的,能做的也只剩下在旁边时不时看顾她一下,免得受伤。其余的事,还是由她晏四娘自己看,自己想罢。
河间府驿站的驿将姓朱,为当地的富户,驿站的人都喊他老朱。老朱被河间府指定当这个驿将,主要负责对驿丁的管理、驿站的修缮和日常接待通信工作。
老朱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往来赴任的官员。大多却都是带着通房或者娇滴滴的小妾赴任的。也见过带着妻儿赴任的,倒是头一回,让老朱瞧见,赴任的队伍里还带着嫡亲妹妹的人。
不由地,他往那小娘子身上多瞧了几眼,然后就被小娘子身侧的青年盯住了。
老朱咳嗽两声,连忙快走两步,追上晏节的脚步,随口回答起他对河间府的好。
当夜,河间府一带下起大雨。
雨水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晏雉有些睡不着,在床上翻了几个来回,到底还是掀开被褥下了床。
屋内的衣架上挂了披风,晏雉裹上,没穿袜子,踩着鞋子就推开了门。
河间府的驿站厢房连成一排,又东西两侧相对,看着像个凹字。晏雉走出房门,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东侧厢房转角庑廊下的须弥。
大雨几乎是哗哗得往下落,晏雉看着须弥笔直站在廊下,目光沉沉地看着雨夜,而后似乎是注意到她了,又将目光转向她。
然后,向她这边走来。
看着越走越近的须弥,晏雉心底只能生出感叹。
嘉佑初年,她十岁,须弥已经十七岁。从少年到青年,他越发显得沉默,依旧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孔,除了在她面前说话,乳娘也好,豆蔻也好,就连在兄长们面前,他也一贯是沉默不语的。
晏雉抬头,看着已经走到身前的须弥,问道:”怎么在那儿?”
为了方便夜里喊人,在驿站住下的时候,晏节并未让下人们住得太靠后的位置。须弥更是因为和阿桑阿羿挤一间屋子,就睡在离晏雉一间屋子不远的地方。
”巡夜。”
须弥低下头,瞧见她赤着脚踩着鞋子站在身前,眉头微微蹙起,”河间府比别地凉,小心冻着。”
晏雉低头,看到自己的脚背,唇边浮起笑意:”还好呢。”她抬起头,”车上睡多了,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