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顾川的心脏上像是攀附着密密麻麻的蚂蚁,他揉着太阳穴,强压着对江臻的恶心,低声问道:“中午有空吗,我有点事,想要与你谈谈。”
江臻早就在等他这句话了。
“行。”
听到江臻如此轻易便答应了自己的邀约,江顾川不禁警惕起来。
他为何如此轻易就答应了自己的邀约?
他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兄弟俩约在一家中式菜馆见面,江顾川早到了十多分钟,他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再回来时,便看到江臻已经坐在了包厢内。
江顾川盯着那人笔挺的坐姿出了会儿,直到江臻扭头问了句:“哥,还不进来吗?”他这才结束了沉思。
江顾川眉头动了动,抬步走进里面,拉开江臻对面的凳子坐下。
坐好后,江顾川盯着江臻那头短,讽刺地笑了一下,说:“我始终听不习惯你这口男人腔调。”
江臻又怎么会听不出江顾川是在讥讽他呢?
江臻拿起桌上的茶壶,将滚热的水倒进碗里,将勺子筷子一起放进去,不嫌麻烦地又将碗烫了一遍。
江顾川蹙眉看着他做这件事,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事儿逼!
江臻将碗中的热水倒进一只盆子里,这才抬头对江顾川说:“我也始终不习惯你是我亲哥的事实。”
江顾川顿时黑了脸。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江臻将那叠碧绿色的凉拌海带丝推到了江顾川的面前,他道:“你看这盘海带丝的颜色,到底是像你妈头上的颜色,还是像我妈头上的颜色?”
这话你让江顾川怎么答?
江顾川算是领略到了江臻讽刺人的本事,他不欲听江臻说那些刺人的话。他今天来,是有正事要问。江顾川直勾勾地盯着江臻,直言提出:“网上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江臻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你指什么?”
江顾川眉眼间都是烦躁,他不耐烦地挑了下眉梢,忍着怒火低声说道:“抗癌网上那些帖子,不是你找人故意做的?还有那个什么统计表!”
“江臻,江东药业怎么说也是父亲的心血,你恨父亲,我能理解。但江东药业不止是父亲的心血,也是你母亲的心血。你真忍心看到江东药业被打击、被诋毁?”
江臻真是没料到,江顾川会用这套说辞来说服他。江臻有些想笑,他态度无所谓地说:“我妈入土已多年,坟头草已三丈高,江东药业是毁了还是辉煌,管她屁事?”
“活人管活人的事,死人管死人的事,哥,你跟我说这个,是没用的。”江臻说出这番话,便是间接的承认了网上那些事,都是他在暗箱操作。
江顾川正想要火,便听到江臻又说道:“你怕什么?你那肺立克若是没有问题,你行得正坐得端,你需要怕吗?我看哥今天迫不及待想要见我,莫不是心虚了?慌了?”
江顾川沉默地盯着江臻看了片刻,才冷笑道:“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你,看看你这张嘴,还真是能说会道啊。”三言两语就能把人给堵死。
江臻淡笑着摇头,他吃了两筷子菜,想到了什么事,便搁下了筷子,道:“忘了,我有个礼物要给你。”
江顾川眉头一皱。
江臻从他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来一个精致的礼盒。江臻将那礼盒递给江顾川,说:“哥,这份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出去。”
“哥,看看,喜不喜欢?”
江臻已经收回了手,重新拿起了筷子,一边吃东西,一边期待地看着江顾川。
江顾川盯着那礼物盒,注意到包厢角落里有摄像头,料想江臻也不敢在监控前面对自己下毒,这才伸手握住了那个盒子。
他一边问:“是什么?”一边打开了礼盒。
丝绒礼盒被打开,一张血肉模糊的照片静静地躺在礼盒里面。那照片上,是一个被碾压得不成人形的女孩子,头与血肉混在一起,姿势扭曲,让人看了便反胃。
江顾川看到那照片,顿时恶心得扭头干呕,将刚才吃下肚子里的菜和水都吐了出来。
江顾川吐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扯了张纸,把眼泪跟嘴角的脏东西擦掉,这才坐直了身子,俊脸微白地盯着江臻。
江顾川已经猜出那照片上的人是谁了。
江臻今天胆敢将这东西拿出来,就是打算彻底与他撕破脸皮。
江顾川一个字也不说,有监控在,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会成为日后的供词。
江顾川不说话,江臻却敢肆无忌惮。
江臻站了起来,伸出长臂,拿走了礼盒内那张照片。他将照片正面对着江顾川,盯着江顾川苍白的脸,声音轻缓地说道:“知道照片上这个女孩子的尸体,为何会呈现出这幅模样吗?”
江顾川眼瞳颤抖地盯着江臻,说不出一个字。
江臻告诉他:“当火车的轮子轮番从一个少女的身体上碾压时,就会呈现出这种姿势。”
江臻捏着照片,双手往江顾川面前一撑,他低下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释放着诡谲跟恨意,他道:“江顾川,你猜猜,当厉锋他们知道你就是那个幕后的真正凶手后,你的下场,会不会比我妹妹更惨?”
江顾川瞳孔狂颤。
他瞬间联想到了昨晚厉锋问的那些话。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江顾川的脑海里浮现!
江臻将他做的那些事,都捅给了厉锋他们?所以昨晚厉锋才说那种话,故意试探他?
思及此,江顾川后背都开始凉了。
江臻瞧见江顾川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他的目的便达到了。“江顾川,希望我下一次看到你,是你的尸体。”说完,江臻转身便走了。
走出包厢后,江臻便给林景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林队,可以按照我说的去做了。”
林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才走出了厕所。他一回办公室,便开了个会,将他知道的许多内情,都一五一十跟同事们分享了。
那天晚上,厉锋下了班从车里走下来,便现地下车库的监控死角处,站着一个身穿黑色体恤衫,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
厉锋认出那人正是从林景身边买通的自己人。
他径直朝着那个角落走过去。
“陈哥。”厉锋还算是恭敬地尊称了对方一声哥。
被叫做陈哥的男人,正是林景的下属,叫陈胜宇。他见四处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告诉厉锋:“厉先生,你拜托我的那件事,我终于查清楚了。”
厉锋眼里闪过一抹暗芒,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人真是江顾川?”
陈胜宇点了点头,他说:“这是我们林队亲口说的,今天在会上,林队将他查到的消息分享给了我们。”
陈胜宇靠近厉锋一些,小声说道:“江顾川的确是当年在船上给你们下药的人,至于为何会下药,这事就要从另一个人身上说起。”
厉锋眯眸盯着陈胜宇,疑惑地问道,“谁?”
陈胜宇:“苏润的养父,苏豫笛!”
厉锋愣了下,“苏教授?”厉锋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的背后,还会跟苏教授扯上关系。
厉锋不解地问道:“苏豫笛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据说,那苏豫笛当年耗时多年,才研出了一种专治肺癌的救命药。”说到这里,陈胜宇眼里露出了新的光芒,他告诉厉锋:“正是江东药业生产的那款‘肺立克’!”
厉锋多聪明的人,陈胜宇的一语,便将厉锋给点醒了!
他一边在脑子里琢磨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边缓缓地说道:“苏教授当年意外溺水身亡后,江顾川盗取了苏教授的研究成果,将苏教授的研究成果给了董必。因此,董必便被江顾川打造成了药学天才!”
“董必追随江顾川,成功进入江东药业,成为了江东药业研部的组长。而江顾川也因为董必的贡献,顺利打进了江东药业的高层,得到了江伟民的认可,站稳了人心!”
越说,厉锋的眼越是癫狂。
他越急切地说道:“而那个丫头,正是苏教授的养女,她深得苏教授的喜爱,肯定清楚养父的研究项目。江顾川害怕日后肺立克成功上市后,会被那个丫头揭,于是他便...”
“借刀杀人!”
陈胜宇见厉锋只凭分析与猜测,便将事情真相道了出来。他心里吃惊,面上却不显。
“大概就是这样,但还得加一条。”陈胜宇说。
厉锋眼里的躁动与疯狂被他强行压下去了一些,他虚心请教:“还有哪点,是被我忽略到的?”
陈胜宇说:“苏教授的那个养女,长得跟江伟民的亡妻蓝若云,非常相似。江顾川肯定是见过蓝若云的...”
厉锋眯起了眸子。
按照江顾川那歹毒的性格,在见到了与江伟民亡妻蓝若云长得相似的适龄少女后,又怎么不会怀疑苏润那丫头跟江家的关系?
苏润既可能是江伟民散落在外的龙凤胎女儿,又是苏教授的养女,两种身份加在一起,她必须死!
厉锋再一次冷笑起来。
“好啊,好得很!”
-
这天晚上,江顾川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无数个火车轮子从他身上碾压了过去。
他醒来,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背。摸到了完好健康的身子,江顾川这才心惊地抹了把头上的汗。
江顾川爬起来,打开全屋子的灯,去一楼接了杯水喝。
刚将水喝下,江顾川便接到了董必的电话。
江顾川纳闷董必这么晚打电话来会有什么事。他接起电话,就听到电话那头,董必语气惊慌失措地吼道:“江顾川!江顾川,我们窃取苏教授研究成果的事,被爆出来了!”
江顾川脑子里懵了几秒钟,然后才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
江顾川有些站不稳,他忘了自己跟董必说过什么,总之当他刚挂掉电话的时候,第二个电话又来了。这一次,电话是公司售后部那边打来的。
经理在电话里面焦急地说道:“江总,今晚我们突然接到了上百个病人的投诉电话,他们都在质疑‘肺立克’的副作用能致患者中风偏瘫。我们还了解到,已经有十多名颇有威望的病人,连夜成立了一个维权团队,要状告咱们公司!”
江顾川:...
这一夜,江东药业内乱得人仰马翻,江顾川半夜驱车赶往公司,还没下车就被围堵在公司楼下的那些家属给堵住了。
数百名因为服用过‘肺立克’而出现中风偏瘫等后遗症的病人家属,纷纷举着血红色的诉状牌,于深夜里,站在了江东药业大厦的楼下,将整栋大厦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夜,望东城的夜晚前所未有的热闹、沸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