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宋停云找人在小洋楼的一个角落里打了一口井,那口井至今还能用,隔壁的大妈每天洗衣服都来宋瓷家的井水里打水。
韩旺旺切了一个大西瓜,也是从隔壁邻居家抱来的。
宋瓷搬了张椅子来放在井水旁,她拿牙签优雅地吃着西瓜条,看韩湛蹲在大盆旁边杀鱼。
韩湛忙得汗流浃背,见宋瓷像个贵族小姐一样坐在旁边吃西瓜,便说:“你行行好,也给我来一口。”
宋瓷便挑了一块最红嘴甜的西瓜,喂到韩湛嘴里。
韩湛张开嘴,都没怎么咀嚼便直接吞下了西瓜了。他抬起头来,用手臂擦了把汗,又说:“麻烦小姐赏块甜瓜。”
“哈哈哈!”
宋瓷这才起身去拿了一块大西瓜过来。
“来,韩哥,张开你的血盆大口。”
韩湛张嘴,六七口便吃完了那西瓜。
韩湛将所有鱼杀了,在鱼背上切了几刀,抹了盐,用一根棉绳吊在鱼嘴上,将三十几斤鱼悬挂在晾衣绳子上。
宋瓷盯着那一条条被杀得干净漂亮的鱼儿,突然说:“韩哥,都说盛极必衰,你上辈子是太平帝,这辈子是望东富,指不定下辈子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闻言,韩湛回头,朝她投去一个莫名的眼,“你想表达什么?”
宋瓷拖着隆起的大肚子,笑吟吟地立在夕阳下,微风吹拂着她的卷,吹甜了她的笑容,连她的声音都染上了夏日水果的清香,她说:“我想说,下辈子,我陪你卖鱼杀鱼过一辈子,也愿意。”
韩湛微怔。
他有一段时间没听宋瓷说骚话了,印象中刚认识宋瓷那会儿,她可谓骚话连篇,五句话里有三句话都在撩他。
听到久违的情话,韩湛没忍住抬起手,在宋瓷的顶上揉了一把。“好,我当鱼老板,你当老板娘。”
“嗯。”
晚饭是颜江跟江臻在做。
宋翡与韩旺旺在客厅沙上坐着打游戏,韩旺旺带着宋翡排位,但宋翡天生是个游戏黑,总拖韩旺旺的后腿。韩旺旺好几次被急得差点蹦脏话,但一抬头,看到宋翡那冰冷冷的俏脸,顿时又把满肚子的脏话给憋了回去。
晚上要做酸辣土豆丝,江臻负责备菜,他将土豆剥了皮,按在砧板上,切成了两毫米厚的片,然后改刀切丝。
江臻的刀工非常漂亮,每一条丝,厚度宽度几乎都一致,肉眼看不出区别。
颜江瞧见盘子里那盆微黄的土豆丝,语气莫名地说道:“这土豆丝窃得不错,看样子没少动刀。”
江臻就品出了‘动刀’二字的深意。
他颇为谦虚地应道:“论动刀,还是师公有经验,听说师父的刀法非常漂亮。”
颜江是法医,经常给人开膛破土,他的刀法的确是漂亮的。
江臻听到这声师公,一肚子怨气顿时没处撒了。
江臻知道颜江心里在意什么,无非就是觉得宋翡对自己太好了,他心里就吃醋。
江臻告诉颜江:“我小时候被卖到了越国,日子过得很苦,我是把养父给毒死了,才成功带着妹妹逃回国的。”
闻言,颜江微微一怔,他下意识问道:“毒死?”
“嗯。”
江臻将小瓶盖料酒倒进肉片中,一边用手揉搓,一边说:“头孢加酒,说走就走,这话不是段子。”
颜江颇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他低下头去,一边翻炒锅中的食物,一边问江臻:“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江臻又道:“遇见师父的时候,我刚逃回国没多久,那时候正在打地下黑拳,师父见我可怜,所以就对我心软了些。”
颜江:“你知道就好。”
江臻将颜江还没消气,便又说:“那个时候,师父其实跟我提到过你。”
“哦?”颜江把火关小了些,竖起耳朵,问江臻:“她都跟你聊过我些什么?”阿翡跟江臻认识的那一年,也14岁了,那时候阿翡是跟江臻如何提起自己的?
颜江心中好极了。
江臻说:“那个时候,我问师父,为什么要认我当徒弟。师父说,我很像她身边的一个朋友。她说那个朋友没了爹妈,奶奶也吊死了,一个人孤苦无依还受人欺负,特别可怜,她看到那个朋友就想疼他,所以也想对我好点。”
江臻想了想,又多补了一句:“师父人好,就喜欢疼人。”他看了颜江一眼,又道:“师父对我好,都是托了师公的福。”他这马屁拍得非常到位,颜江听见了,心里别提多美了。
后面两人相安无事,颜江也没再针对江臻。吃饭的时候,颜江一个劲儿地给宋翡夹菜,宋翡全都接受了,还都吃了。
回去路上,月明星稀,路上车少,十分安静。
车里,放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曲子,宋翡靠着车背,她问颜江:“你今晚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给我夹菜?”
颜江一想到江臻说的那些话,便觉得他家的宋翡真的是人间天使,才十三四岁的小女娃,就知道心疼他了。颜江什么都没说,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握住了宋翡,他说:“就是觉得,你特别好。”
宋翡无情地抽出手,说:“既然觉得我好,请双手开车,保证安全,让特别好的我多活几年。”
颜江哂笑起来,赶紧将手放到方向盘上,不敢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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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要出去舜臣市了,回到家,宋瓷洗了澡,便着手收拾行李。她这次要去意大利待半个月,东西还挺多。
韩湛见宋瓷这也带那也带,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抱住宋瓷,不准她再忙碌。“行了行了,收拾什么,随便带两套去就行了,到了那边,大哥和嫂子还能缺了你穿的?”
宋瓷一想也对。
去了意大利,自然是要重新买的。
“那我不收拾了。”
宋瓷简单地收拾了一些护肤品跟贴身衣物,装进了行李箱,便跟韩湛一起躺下。韩湛问她:“你那音乐比赛的日子公布了没?”
宋瓷点了点头,说:“比较麻烦,还有两个月就开始比赛了,决赛那几天,刚好是我的预产期。”她摸了摸肚子,开玩笑说道:“可别我进入总决赛那天,他正好要出来见见世面。”
韩湛被宋瓷这想法给逗笑了,“也许是见妈妈得到了冠军,小家伙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冠军?”
宋瓷被这个可能性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说:“希望这孩子在我肚子里多待几天,我准备了这么久,可不能出岔子。”
“嗯。”
第二天一早,宋瓷与韩湛抵达望东机场时,韩旺旺跟江臻早就在机场等候多时。
江臻今天一反常态穿得非常低调,没穿西装打领带,也没穿高定大牌,就穿了一件款式简单的灰色衬衫,搭配一条蓝色牛仔裤,看着倒像是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特别讨妈妈们的喜欢。
在去舜臣市的飞机上,江臻非常的紧张,紧张到了腿都在抖。开始宋瓷以为是飞机不稳,还没注意,等到飞机上了高空,大家都坐稳了,江臻的腿还在抖。
因为幅度小,别人都没觉。
宋瓷递给他一杯安茶,“喝杯茶吧,我看你昨晚都没休息好。”江臻昨晚根本就没睡着,眼底都是藏不住的青灰色。
“谢谢。”
江臻喝了一杯热热的茶,不安的心脏这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过了片刻,江臻就睡着了。
再一醒来,飞机正要准备降落。江臻趴在窗户口,低头俯瞰着下方的机场,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未来的岳父母了,江臻的腿又开始抖了。
这次韩湛瞧见了,难得露出了无奈之色。他拍了拍江臻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我哥那人虽然看着严肃不好接近,但违法乱纪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他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江臻更加紧张。
韩湛他们乘坐摆渡车离开了机场,径直去停车场,找到了韩跃云派来接人的车。韩跃云派来两部车,宋瓷韩湛一辆,韩旺旺跟江臻一辆。
江臻以前总嫌弃汽车度慢,在城市里前行像龟,怎么都抵达不了目的地。但今天这车就像是火箭一样,感觉只几个眨眼,便到了韩家。
江臻似乎听到谁说了一声:“到了!”
到了?
到哪儿了?
就到了?
江臻跟着韩旺旺下了车,站在一栋有些年头的机关大院楼前,隔着一道铁围栏,与站在那栋大楼门口的三个人目光对上。
韩旺旺的爷爷韩栋梁站在大楼最前面,瘦瘦高高的身躯藏在一件白色老人衬衫下面,双手托在腰后,一看就是一个严肃到有些迂腐不好热的老干部。
韩旺旺的父母分别站在韩栋梁的两侧,两口子一个穿西装,一个穿白色套裙,身上衣服不是什么高定奢侈款,但也贵气。
三个人,六只眼睛,全部越过韩湛夫妇跟韩旺旺,直勾勾地落在江臻的身上,默默地打量起来。
头短,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型,嗯,过关。
衣服款式简介、干净、并未刻意在他们面前抖机灵,嗯,过关。
长相...
长得就是一副招桃花的样!
长得好看,是原罪。
韩跃云心里冷漠地想着:这小子,肯定就是靠着这张脸,故意勾引的他们家女儿。
“大哥,嫂嫂。舅舅。”韩湛拉着堂舅韩栋梁的手,现少了个人,忙问道:“舅妈呢?”
韩栋梁朝屋里哼了哼,说:“说是出去买菜了,还没回。”
韩湛点点头,偏了偏身,将身后的江臻露了出来。“舅舅,这是江臻,旺旺目前在谈的对象。”韩旺旺暗中朝小表叔比了个大手指。
韩湛看到了,也装作没看见一样。
江臻赶紧放下手里那沉重的各营养品,九十度弯腰,像小学生跟学校校长问好一样,恭敬而热情地喊道:“爷爷,你好,我是江臻,江河的江,臻品的臻。”
说完,江臻也不敢抬头。
韩栋梁盯着江臻那九十度弯腰的身影,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他来。江臻知道老人家在看自己,得不到老人家的回应,也不敢起身,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勾着身子。
约莫过了十分钟,韩栋梁才声音轻轻地说了声:“一直弯着腰做什么,年轻人的背脊,是随便就能弯的吗?”
闻言,江臻像是弹簧一样瞬间扳直了,站得笔笔直。
“进屋吧,都站在外面也不嫌热。”韩栋梁说完,便转身进屋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