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衣着普通的平民,但也不乏一些之前没能逃出去的富人。此时终于赶到库宁城,许多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虽然库宁城可能很快也会被攻打,但这里好歹是一个重城,而且至少现在这里是安全的,从这里他们也可以继续往南。
没有几个人愿意被炎人奴役,他们只能拼命的逃。他们中有的人甚至是半年前从北部边境一直逃过来的,能活到现在着实不易。
人群涌到城门下方时,聂河尚未走出城门。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汹涌人潮,他脸上并无不耐之色,而是紧了紧斗篷,本能地停下了脚步。
他向着墙边靠了靠,为那些难民让出了些许空间。城门虽大,但人数实在太多,许多人经过他时都会不受控制的撞挤到他,而他的鞋面也不知被多少双脚踩踏到。
他嘴角溢出一缕自嘲般的苦笑,自己真的变了。
变了太多太多,如果是从前的自己,只会当这些人不存在,只会继续前进。非但如此,还会运用属于修行者的能力将身边其余人都拨到远处,绝不会让他们靠近自己身前五尺之地。
而现在,自己却如同习惯了一般的做出了这样避让的举动,只因自己对他们起了同情之心。
这还是当年那个名震乾紫分部,天性凉薄、冷酷无情的刺客聂河吗?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离开那个家伙,果然是对的!他暗暗对自己说道。
人流渐渐向着城内涌去,最前方的人已经呼喊着进了城,而后方的人还在门洞之外。
他依旧静立着未动。
忽然,他垂落下来的消沉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属于刺杀的气息!
就在他前方,一名后背背着个长条布包,长相其貌不扬,衣着和那些难民没什么两样的青年忽然向他这边挤了过来。
聂河垂落的眼帘看到了青年手中那一点寒光,作为一名专业刺客,他知道那是属于匕首尖锋的光芒。
青年的似乎只是被人推搡着身不由己的来到了这边,然而聂河只从他稳定而带有些许规律的步伐就能看得出,这是一名修行者。
青年很快来到了聂河身边,他的匕首悄无声息的向前伸了出去。
只是轻轻伸出去,而不是用力的捅出去。
在这种人流涌动拥挤不堪的情况下,几乎没人能发现得了这场刺杀。哪怕青年的匕首刺出再收回,被刺目标倒地,恐怕在短时间内都不会引起注意。
只可惜,他面对的人是聂河。
聂河很清楚的判断出,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身边持着长戈的守城士兵。
这些士兵此时正忙着指挥难民们尽量有序的进城,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聂河身边这名士兵同样如此。
这名士兵的下场几乎已经注定,或许此时即便他是一名极境修行者也无法幸免。
因为这刺杀来得太突然,而且太隐蔽了,到现在为止这名可怜的士兵都不知道匕首离自己的肚腹已经只有半尺了。
或许到他死的那一刻,他都不会知道谁下的手。
可悲啊……
聂河心内暗暗轻叹了一声,随后伸出了左手。
青年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了一缕混杂着残忍和兴奋的情,他的匕首甚至已经碰到了那名士兵的衣摆。哪怕杀的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他也依旧有些无法控制情绪,因为这种方式让他有了一种正在当无名刺客般的刺激感。
但紧接着,匕首停住了,他本能地催动灵力,随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剧痛就袭便全身,他握着匕首的右手腕骨已经碎裂成渣。
剧痛之下他几欲昏厥,但作为修行者的素养还是让他没有大叫出声。他本能的抬起了左手,他要抽出背后布包中的长剑。
但很遗憾,他的左手还未抬到胸口,就再次被人捏住。
咔嚓嚓,哪怕周围人声喧嚣,他依旧清晰的听到了左手腕骨碎裂的声响。
他知道,自己被废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名士兵身边的黑衣斗篷人,却发现对方已经转身向着城外行去。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知道对方的实力高出自己太多太多。
然而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学人当刺客?还是回家吃奶去吧……”他耳畔传来轻不可闻的讥诮话音。
聂河没有等人全部进来便迎着人潮向着前方行去,他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中毒’了,自己必须要尽快‘逃离’这里,逃离林四所在的城池!
那个青年并不是个专职的刺客,否则他的匕首不会露出寒光,得手前更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和心跳。
应该是炎方面的修行者吧?看来这些难民之中,隐藏了不少类似的人。
而他们的任务,应该就是混在难民之中破坏北城门。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
被那个家伙熏陶久了,他现在也能猜得出,此时远处看不到的地方应该有了炎大军隐藏着,只等这北城门一乱,大军就会杀过来。
库宁城是一座重城,城内守卫力量雄厚。正常情况下,炎大军即便能打下这里,恐怕也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
但如果直接提前破坏乃至占领北城门,然后大军趁势掩杀进来,那就完全不同了。
或许只是短短一两个时辰,这座城池就会陷落。
至于这些难民,他们或许对此毫不知情,但有什么用呢?他们只是炎人的工具,而且无论库宁城最终是否会被攻下来,此时挤在城门附近的他们都是首当其冲……
他们会最先面临双方的兵锋,他们死定了。
然而,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