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紧张,他知道战场上就连天境高手都有可能不慎战死。
然而他不能退,否则他会被后方执行军法的同僚直接射杀。他只能向前,跟着身边的人一起,一脸茫然地举着盾,嘴里嘶喊着没有任何意义的污言秽语,卖命的向前奔跑着。
在震天的喊杀声中,他们艰难的冲到了早已被填得差不多的护城河,箭雨铺天盖地而下。他如本能般将身躯全部蜷缩在了盾下,然后如匍匐般向前爬行着。
他们终于来到了城下,落石沸油轰然落下,而敌方一些高手甚至直接跳下了城头砍杀起来。
林三终于明白,这或许算是‘行刑’了。因为他忽然发现,和自己一起冲过来的其余百余名罪兵,似乎已经只剩下十几个人还活着了。
碧澜一方的高手也终于迎了上去,于是双方高手在城上城下展开了激烈的对决。
其余先锋军也纷纷开始推着冲车,攻城锤,架着云梯以及其余各式攻城器具冲了过来。他发现,其实许多士兵是藏在那些器具之后的。
而最重要一点,在攻进城池之前,他们根本就不想着杀敌,更多的都是在保护自己,让自己尽量活着。
是啊,杀上城头,杀进城池之前,其实碰不到多少敌人,多半只是单方面的承受敌方攻击而已。
他小心翼翼的藏在盾后,放慢脚步,根本不敢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终于夹杂在了后方大军之中,于是他感受到了些许的安全。
他也跟着其余士兵一起推着攻城锤,然而他根本不敢脱离上方那一层挡板的覆盖范围,更不敢将脑袋露出盾外。
他根本不知周围杀成了什么样子,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活下来。他没出什么力,就是做做样子,保证自己不被攻击到就行了。
至于什么碧澜帝国,见鬼去吧!碧澜大军和赤楼大军谁胜谁负,关自己屁事!
有人在坑自己,有人想要自己死,他的心头早已是一片雪亮。
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还会真的为碧澜帝国出生入死?这个国度乃至这个世界,都让他无比的反感和排斥。
半个时辰后,碧澜帝国方面选择了鸣金收兵。原本这么短的时间,又没有狂砍狂杀,他的体力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回营后,他却偏偏感到极为疲惫。
那种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和他一起来到这先锋营的百余人,只是经过了这短短的一战,就已经只剩三人还活着。
先锋营的战损确实比其他部队要严重,却也不可能夸张到这个地步。他很快找出了问题,他们缺乏在战场上存活的经验。
两天后,第六兵团再次对泾江城发起了攻击。这次他从一开始就紧跟着其他人的步伐,他一点都没打算要立什么功,也没打算要杀谁,他只想早点学会那存活之道。
这一战之后,那批新兵已经只剩他一人了,他也终于被安排在了其他老兵之中。
无论排斥还是厌恶,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如果想要活下去,就该和这些老兵熟悉起来。因为仗……不是一个人打的。
他主动和他们套着近乎,虽然收到的回应寥寥,但他并不气馁。
三天后的又一次攻城,他瞅准机会用方盾帮两名先锋营士兵挡下了流矢,等于是救了他们一次,而那之中,便有那疤面大汉。
这次战斗结束后,他终于被先锋营那些老兵接纳了。
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随遇而安是一样被人鄙夷的品质,那往往代表着没有进取心。但另一方面,这世上适应能力最强的人,其实也是随遇而安的人。
面对任何突变以及严苛环境,他们都不会有什么怨言,也不会心态失衡受不了打击,更不会崩溃。
骨子里,他就有着随遇而安这种并不算好的品质,他会让自己变得适应新的地方……
他很快变得和他们一样言谈粗鄙,什么玩笑都敢开,什么粗俗举动都会做。他和谁都能很快打成一片,他见到谁,就知道该用怎样的相处方式。
虽然两个月来,他一名敌人也没有杀死过,更没有展露出原本的力量速度,但却还是赢得了其他人的尊重。毕竟,他适应战场的速度太快了,简直就像是天生的士兵。
他渐渐懂了许多流传于军中的不成文规矩,他甚至还缠着他们教自己格杀技巧乃至弓箭之术。
这场战争会打多久,他不知道,他不是什么上级将军,根本不了解许多情势。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才能解脱,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然而不到碧澜彻底收兵,他似乎是没有希望回去了。除非他要当逃兵,而对逃兵的追捕和惩处,碧澜帝国是极为严厉的,这个险他暂时还不想冒。
时间一天天流逝着,两个月后,他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蜕变成了一名老兵。
身边那些同袍战友有的会在某一天突然战死,他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满脸落寞,但内心深处,他其实根本没什么感觉。
不光是因为在战场见惯了死人,还因为他根本没把这些人当成战友。这些人最初的冷漠,他并没有忘记。而某些人的陷害,他更是一直铭记在心。
他或许不会报复什么,但他绝不会再视碧澜人为自己人。
在他眼中,身边所有人都只是自己在战场存活下来的帮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