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一生中,总会出现一种迹。
在你最艰难无措的时候,托起你的手,给你一个支点,好让你不会倒下。
之所以称它为迹,是因为那个人竟是你从不敢奢想的人。
穿越拥挤的人群,嘈杂的议论还有无数闪光灯,快门声在身后,但黎尤洛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这个男人的侧颜偿。
他英气逼人的轮廓,还有从手掌间传来的坚定,黎尤洛全部都能感觉到。
此刻的她像只迷了方向的小船,任由慕彦琛划桨,无论去向何处,她都不会有迟疑,纵然前面狂风暴雨,她都相信这个男人能够带她穿过。
从出版社到路边的车子里,五分钟,仿佛是漫长的一个世纪,直到坐进车里,她才迷茫的凝视著他。
“你要带我去哪里?”
慕彦琛没回答,弯身为她系上安全带,抬头的时候,近在咫尺的与她对视。
他高挺的鼻梁只要微微向前一下就能蹭到她娇嫩的肌肤,但他却停下,伸出手,拿出纸巾擦掉她头发上的鸡蛋壳还有液体。
直到干净了以后,才用粗粝的指腹滑过她拧紧的眉宇,开口说道:“明明是只he11oktty,为什么总爱张牙舞爪的装狮子?”
他是在说她装?
黎尤洛刚想反驳,慕彦琛竟然踩下油门。
“呃——”头差点撞玻璃上,就不会开慢点?
发现他一个劲的看后视镜,黎尤洛向后一看,天哪,竟然有记者已经跟上来,难怪他要加速。
知道自己是冤枉了他,黎尤洛这一路上干脆闭口不语。
虽然开着窗,但中间为了甩开记者,绕了不少的弯,致使她晕车很厉害,一下车赶紧找了偏僻点的地方,吐个不停。
等她吐的几乎快要虚脱时,远远瞧见慕彦琛拎着一兜桔子手里还拿着瓶茉莉清茶跑过来。
慕彦琛的个子很高,再加上一件灰色大衣,本身就强大的气场,与这处即将拆迁的街道完全不搭。
望着他越来越近,终于到了跟前。
“先喝口水。”拧开瓶盖,送到她嘴边。
黎尤洛木讷的张开口,仰头喝了几口,然后瞧着他又拧上瓶盖,动手剥起桔子,掰开一粒又送到她嘴边。
就这样,他不停的送,她就不停的张口。
仿佛是回到了那年小学升初中,考试是在县上,黎尤洛因为晕车,慕彦琛还笑话她:“就你这样的体质,根本就不是享福的命,你黎尤洛也就只能坐自行车,多名贵的车都得被你弄脏。”
当时她因为没有力气,只能投给他一记冷眼,没想到他却转身离开。
以为他是生气不准备理她,然而过了会儿,他却拎了袋桔子,还有茉莉清茶,吹着口哨冲她扬起了下巴。
“一会儿还要考试,先吃点清清胃。”
说完,剥好了桔子往她嘴里送。
时光飞驰,转眼间他已经三十岁,而她已经28岁。
那个13岁的夏天似乎再也无法回去,也远没有那时候单纯。
而有些话,只能存放在心底。
——
吃完桔子,黎尤洛抬起头,自嘲的抿动了下唇,“慕彦琛,你是不是觉得我黎尤洛离了你真的是一事无成?”
见他不语,继续道:“其实这几年我变化挺大的,我跟着桑迪去夜店,去逛街,尝试自己曾经都不敢穿的款式,接触形形色色的人,我以为只要我突破了自己,就能走出自己心里的那个怪圈。”
“但就在刚才我才知道,我错了,我只不过戴上了一面坚强的面具,但骨子里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黎尤洛,我怕人群,怕嘲讽,怕打击,怕一切自己独立面对的事情。”
“我把夏描写的那么坚强,可以上天下地,各路鬼在她面前都不堪一击,帮助村民,帮助人类,帮助所有人,传播正能量,但我自己本身却是个负能量的聚集地,读者骂我假,骂我是骗子,我觉得他们骂的很对,我可不就是装?”
“可是慕彦琛,我是真的想改变,我不想把自己困在那座城里,我想靠自己的手,画出我自己喜欢的人物,把我所幻想的故事画下来,分享出去,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带有哭腔,与先前那个在办公室中与自己顶撞的女人完全不是一个人。
她不再是那个飞扬跋扈,魅惑至极的黎尤洛。
也不再是那个咖啡厅里,像个泼妇般扔掉手机,冲林冰甯大吼的女人。
她依旧是那个面对未知事件会哭,会寻求帮助的洛洛。
慕彦琛目光幽深,单手覆上她的眼角,指腹抹去她的泪水,眉宇在这一刻拧紧,仿佛是在做挣扎,他张开口,他说:“每个人都有两面,坚强的,或是软弱的,但无论那个,都是你黎尤洛。
你不用暗自质疑自己,也不用强迫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改变,你就是你,你是一个个体,没有必要为了迎合去戴面具。
黎尤洛,你一定要这么怂吗?面对这么一点的打击就准备萎靡不振?你这样只会让我真的认为,你根本就离不开我。”
最后,他的脸贴在她的耳畔,薄唇微微启开,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耳根。
“黎尤洛,这三年,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忘记过我?”
他的问话没有得出答案,因为他没有给她机会。
撩高了她的下巴,对准了她的唇,先是蜻蜓点水,一下,两下,三下——
也不知道是谁先启开了唇,开始了相互纠缠,相濡以沫。
慕彦琛搂上她的腰,桔子洒了一地,顾不上。
周围的落叶随风扬起,墙体上大写着“拆”字的破旧房屋,还有光秃秃的树干,本就荒芜的环境,却因为两人的亲吻增添了一抹浪漫气息。
就仿佛是世界末日来临,因为爱,又贡献了生机。
——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忘记时间,地点,不眠不休的只记得对方的体温,还有触摸到对方肌肤的触感。
最熟悉的陌生人往往是曾经最亲密的人。
慕彦琛记得黎尤洛身上的每一个敏感点,无论她依顺还是挣扎,他都有多种方法让她放弃。
纵然她口是心非的摇头,甚至捶打他胸膛,但她绵柔的身体依旧会将她出卖。
三年未品尝,他是小心翼翼的,因为怕吓到她。
当抱着她的身体回到车内,拉上屏蔽罩时,灰暗的车内,只有她脸颊上的那抹红吸引着他。
“黎尤洛。”
慕彦琛的嗓音暗哑,低沉,磁性,叫出她的名字时,像一把温火在烤她的心房,酥酥麻麻,贯彻全身。
“黎尤洛。”他又叫了声。
这次,黎尤洛与他对视,他眸底的炙热涌动,但依旧还有压抑。
她知道那代表什么,婚后那一年,慕彦琛为了尊重她,只搂着她睡觉,偶尔抱紧她吻几下,会不停的叫她的名字,就如此刻。
但过去就只是过去,他们早已回不去。
“慕彦琛,送我回去吧。”
没错,她必须喊停,不能再让事态糟糕下去。
尤其,想起他的这张唇亲过包括林冰甯外,不同的女人,那种油然而生的厌恶感就会越来越强烈。
没错,她其实很介意,并且介意的要死。
“谢谢你今天帮我解围,我答应你不会再闯祸了,以后的路,再苦,我也会一个人走。”
“你怎么走?”慕彦琛问道:“像三年前那样?继续躲着我?还是跟左顷衍双宿双飞?”
“跟左顷衍没关系,我也没有要躲着你,我只是不想自己成为你们之间的附加品。”
黎尤洛别过脸去,犹豫了片刻后,伸出手要打开车门,却被慕彦琛按住。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就要一个人下车?”
——
这次,慕彦琛没有强迫,回了主驾驶,从兜里拿出一盒药,这是他刚才特意在药店买的晕车药。
“记住,只能在坐我车的时候才能吃。”
黎尤洛接过晕车药,知道慕彦琛话中的意思。
晕车药吃了容易嗜睡,他摆明了说自己是正人君子,其他人都是坏人。
吃了晕车药后,直到有了困意,慕彦琛才发动车子,一路上他都开的很稳,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等黎尤洛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躺在床上。
浅咖啡色的窗帘仰入眼帘,还有那熟悉的福榕花壁画,这是欧洛公馆,他们的卧室。
下了床没有看到拖鞋,赤脚向外走,看到楼下客厅黑漆漆一片,明显是没有人。
慕彦琛走了?
正想着的时候,听到院外车子的刹车声,接着门打开。
在慕彦琛拎着一大兜子外卖盒走进来时,黎尤洛忘记自己还光着脚,小跑着下楼去。
“你去买饭了?”
慕彦琛刚想回答,一眼瞧见她的脚,马上皱起了眉头,快速把兜子往餐桌上一放,又折返回来将她横抱起来。
“别闹,我还饿着呢。”
被抱回沙发上,她的双脚被男人那双手掌包住,猛地脸颊通红,直到慕彦琛又起身到鞋柜旁拿出一双棉拖鞋。
“坏习惯还是没改变?”
“你那会儿不是还说我是一个个体,不用改变?现在又让我变?”
黎尤洛的回话让他哑口无言。
起身来到洗手间,洗了把手后,又把毛巾弄热,来到她面前,“把手伸出来。”
伸出手,暖暖的毛巾擦过她的掌心。
这团热一直延续到她的心底,慕彦琛本来就是细心的男人,他有很严重的洁癖,纵然是在老家,天气再冷,有时候黎尤洛不想睡前洗脸刷牙,但偏偏就是他,隔着大门大喊:“黎尤洛!睡前不要忘记刷牙洗脸!你是女人!不要那么不将就!”
现在,他没有用语言,而是在用行动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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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两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正当气氛略显尴尬时,手机铃声象响起。
黎尤洛快速来到衣架前,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亮起的号码,有些迟疑。
见她表情如此,慕彦琛起身回了楼上,接着便听到身后的黎尤洛压低了嗓音喊道:“宝贝,想妈咪没?”
“嗯,妈咪这边是晚上,瞳瞳有没有听桑迪阿姨的话,乖乖吃饭?不能挑食。”
“妈咪知道要赶在小年前回去,瞳瞳放心,回去后妈咪就带你回来,去看太姥姥和太姥爷。”
.....
剩下的话,慕彦琛没有继续听,他站在书房的窗口,点上根烟缓缓抽起来。
回想着刚才黎尤洛甜甜的嗓音,幻想着手机那端那个可爱的女孩灿烂的笑容,还有期盼妈妈回家的小眼。
那是她的女儿,大名黎沐瞳,小名瞳瞳,今年两岁多一点。
没错,他有专门派人去查过瞳瞳的出生年月日,因为原本他还抱有一丝奢望,奢求着那么可爱的小女孩会是他们的孩子。
但结果证明,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空想。
婚后三年,他们在一起的次数都能数的过来,每次,他都会亲自看着她吃下那些药。
如果当时他没有那么冷漠,他们的结局是不是就会好一点?
从见到黎尤洛到记事,然后少年时期的懵懂开始,慕彦琛一直认为这个女人会是他的,无论是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还是高中三年的远程控制,他从不允许她离开他所掌控的范围内。
但自从她消失后,了无音讯的这三年间,他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行为。
哪些是对?哪些又是错?
他曾花费了两个月时间回度假村静心待着,他们的秘密基地,那条河,还有沙滩,听双方的老人讲述他们儿时的趣事。
然后又用漫长的时间选择封锁掉,做好了要与她当陌生人的准备,但是看到她哭,他还是会痛。
看到她故作坚强,明明是去求他,还是死要自尊心,甚至撒谎说自己那晚不是第一次时,慕彦琛才觉得曾经的自己是有多混蛋。
他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保护,未曾想却都变成了把她推向别人的怀抱。
*
敲门声响起,按灭了烟头,答了声:“请进。”
黎尤洛已经穿着齐整,微笑着说:“我刚才给允儿打了电话,她一会儿就过来接我。”
“这里是你的房子,该走的人是我。”这是他第二次提醒。
点点头,“我知道,但是这里太空,我一个人住着不舒服。”
“你可以让严允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