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未到,一行人先落了座。他们来得算早,看台上只稀稀落落坐了些人,京中的达官贵人多半都是相互认识的,不是交好就是交恶。
皇帝的仪仗还未至,交好的女眷们便聚在一起唠嗑些闲话。
达官贵人们的闲话自是不可能是普通老百姓关心的柴米油盐。但闲话的本质还是闲话,只不过布衣百姓唠嗑的是谁谁家又添了个大胖孙子,亦或是哪哪户娶了个漂亮的新媳妇儿,而贵人们唠嗑的则是谁谁家正房子嗣艰难,又纳了个美妾,颇带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若是通晓几分政事的,大概会装模作样地叹一句:那个谁谁谁也真是可怜,偏偏在要升迁的关头不得不回乡去丁忧……
而坐在苏虞身后的恰恰是两个对政事半知半解的,只听她们道——
“诶,我听说啊,今岁科举京兆府的解元是农户出身……”
“真的?崔家十三郎也是今岁也参加了解试吧?崔家不是书香世家吗?况且听说崔十三郎自幼聪敏异常,能诗能文的,都说今科的状元非他莫属了呢。”
“谁知道杀出了一匹黑马呢,崔十三本是贵戚,国子监出身,压根儿用不着同那些贡生一同下场考试,说是试试水,这下出丑了吧。”
苏虞冷眼听着她们幸灾乐祸。压着声儿便以为无人听见了吗?
科举一制乃前朝所创,旨在让天下读书人都能有做官报效朝廷的机会,本朝沿袭了下来。科举考试科目繁多,以进士科为最难,分解试和礼部试,各地的生徒和乡贡在各自州县参加解试,解试通过的举子们进京和国子监生一同参加礼部试。
是以,像崔十三郎这般的国子监生是不用同贡生一起下场参加解试的。能进国子监读书的不是皇亲,就是贵胄,这也是朝廷给予权贵子嗣的特权。
正想着,忽觉前头有人落了座。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几眼,是一端庄大气的贵妇人和一面容清秀、身段苗条的妙龄女子。
那贵妇人举手投足都是世家气度,苏虞忖度她的身份,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和内外命妇的脸她可都刻在脑子里呢。看不见脸,苏虞正猜着,那位正坐她前方的妙龄女子微微偏头对那贵妇人说话。
她刚一偏头,苏虞便将之认了出来。
荥阳郑氏九娘,郑月笙。
苏虞猛地收回目光。
身后那蝇蝇嗡嗡的议论声仍在继续——
“我瞧着今岁科举的状元决计不会落在崔家,圣人早就明摆着要开始削弱这些世家大族了。”
“别的几家我不知道,可崔家……宫里崔贵妃正如日中天的呢,贵妃所出的楚王爷天资聪颖,年纪虽小了些,可自小就颇得圣人喜爱。不过今年圣人又选秀了,听闻徐御史徐大人的女儿也进了宫,封了美人。”
“谁知道宫里怎么个样子呢?解试放榜之前,谁也不知道崔十三不过是个花架子。”
苏虞冷笑。这般无所顾忌地议论朝中是非,也不怕被人抓了把柄。
嘉元帝针对的可不只是那几个改朝换代也无法动其根基的世家大族,他连当初跟着他打天下的心腹都视为眼中钉,个个都欲除之而后快。
真真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忽而耳边一阵环佩声乍响,接着便听见一个又尖又嗲的女音道——
“我阿兄不过是一时失手,才不会输给那些泥腿子呢!”
苏虞昨儿夜里不曾睡好,本就有几分头昏脑涨,这尖音简直炸得她脑仁疼。她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