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庭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还不曾告诉父亲呢。”
她当然知道,她还知道他中了探花呢。她说:“母亲不是一直不喜欢你舞刀弄枪吗?父亲当年打仗受伤生死未卜,你当时可答应母亲永远不上战场了呢。真要按照父亲的意思进了禁军,上不上战场可由不得你。虽说禁军主要职责是守护皇城安全,可真要到狼烟四起的时候,谁管你是什么军种。”
闻言,苏庭叹了口气。
母亲也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他当然也想像父亲一样快马驰骋疆场,可这终究是母亲的一桩心病,他何不换一种方式安天下?
苏虞眨眨眼:“那你这是临时抱佛脚?”
苏庭白了她一眼:“科举又不考《道德经》,我练练字不行吗?”
苏虞笑嘻嘻道:“行行行,我知道我阿兄文采裴然,当初我扮做书童偷偷跟着你去国子监上课的时候,先生可是对你赞不绝口,等着你金榜题名。”
想起幼时同阿兄一起去念书的那段日子,苏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她扮做书童是父亲默许的,若不是有这段在国子监读书的经历,纵然她做了垂帘太后,也撑不起一个朝廷,一个国家,一个百姓眼中的太平天下。
闻言,苏庭也笑起来:“那是自然。”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道:“若不是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你指不定比我还厉害呢。”
苏虞不言,目光回到宣纸,手指轻轻摩挲着这上好的净皮宣纸。
说起来,真是好久不曾正儿八经地写写字了。
前世入了宫,腌臜之事蒙了心,握不住运不稳笔,何况压根儿就用不着她舞文弄墨。
后来执了政,也最多就在折子上批个“准”或“不准”,拟文书都是舍人代笔,等淮儿岁数渐长就都交由他去写。
她和阿兄的字都是母亲一笔一笔教出来的,母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中最为人称赞的便是她的一手好字。
苏虞一时有些手痒。也不知她是否已经把母亲教她的给忘干净了。
苏庭在一旁察言观色,立时明白苏虞的所思所想,他笑着拿起狼毫笔蘸了蘸墨,末了将之递给苏虞。
苏虞怔怔地接过,看着白净的宣纸半晌无法下笔。写什么呢?
“就写你的名讳呗。”
苏虞眨了眨眼,运笔落下了一个正楷的“苏”。起笔的时候尚有些生疏,落笔的时候已经有几分得心应手了。
苏庭在一旁毫不留情地评价:“多久没练字了你。”
苏虞难得没转头瞪他,兀自又写下一个“虞”。她看着这个字一笔笔在她手下落成,不禁发起了愣。
虞,忧虑忧患之意。这名字是母亲取的,可母亲为什么要给她取这样的名字呢?她曾听母亲身边的老人给她解释这名字的缘由。
父亲外出打仗生死未卜不是一回两回,恰巧她出生的时候正逢战事愈酣,母亲三月不得父亲的消息,临盆的时候难产差点就这么去了。
好在最终母子平安,可母亲还是落下了病根儿,最后早早地去了。
母亲醒来给她取名的时候,仍是不闻半点父亲的消息,她瞧见窗外开得正盛的虞美人草,索性便给她取名为“虞”。
虞美人这花虽漂亮,却寓意着生离死别的悲歌。
母亲后来又给她取乳名夭夭,大抵是希望不管她是什么花,都能绚丽茂盛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