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世上就她一人,无牵无扯地,肆意妄为遭了祸,她有骨气一个人扛。
可她不是。她身后有爱她的父亲和阿兄,有曾对她百般期盼的母亲,有对她千娇万宠的祖母,有一整个宁国公府。
这些是庇护,是牵挂,是盔甲,也是软肋。
苏虞在黑暗中把酒壶倒扣,一滴不剩,她愣了一会儿,把酒壶搁在一边,缓缓站起身。
她迷迷糊糊拿起散落在地的包袱,背在肩上,踉踉跄跄地朝大门走去。
走了一半,忽想起什么,苏虞转头朝黑暗中的某一处望去。
那里有一团轮廓模糊的黑影,一动不动。
苏虞皱眉问:“你就睡这儿吗?”她声音哑得厉害,像是从喉咙缝里挤出来的。
那团黑影依旧一动不动。
苏虞泄气,转头继续往前走,走至门前,她伸手推开门,寒风瞬时从敞开的门缝里贯入,她打了个寒噤,酒醒了三分。
她回头看了眼,又转过头。
苏虞想,她都自身难保了,没那个功夫闲心管旁人的破事儿。冻死了也和她没干系。
可临跨出门槛之时,她忽然又收回了脚,折了回去,解开包袱,从中拿出一件斗篷,朝那团黑影走去。
越走越近,借着从那半敞着的门里透进来的稀微月光,她看清了那团黑影的轮廓。
那人斜倚着墙坐着,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伸直,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腿上,另一只手搁在一边,握着个酒坛子,低着头,脸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她俯下身,正准备把斗篷盖在那人身上的时候,忽地惊“咦”了一声。
诶,这人怎么还戴着玉冠?
月亮看热闹似的从云层中探出脑袋,月光浓郁起来,苏虞愈发看得分明。
那人头顶簪着发的玉冠似是有些歪了,几缕长及肩背的墨发从中散落下来。
月光似乎越来越亮,她甚至能看见那其中的一缕散发搭在那人的耳朵上,而那白生生的耳垂上有一颗同那头发一样颜色的痣……
苏虞手一顿,整个人僵了一会儿。
不是说是寺里半夜躲着偷喝酒的小和尚吗?哪来的头发?
她忍不住视线下移,发现这人穿的衣服很素,天色昏暗瞧不出来料子,再往下看,发现这人腰间居然系着个饰金的小袋子。
苏虞记得父亲上朝时,腰间也系着这么个小袋子,里头装着金鱼符,那个小袋子叫鱼袋。父亲是从一品的国公,依制着紫色官袍,配金鱼袋,称为服紫金鱼袋。
这到底什么人?!
苏虞脑子晕乎乎地,被酒液麻痹的经已不足以支撑她想明白这些问题,索性直接把斗篷往那人身上一扔,抓起地上的包袱,转头扬长而去。
她想,我喝你一壶酒,还你一件斗篷,抵了。
管你姓甚名甚、是何身份,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萍水相逢,不必再见。
苏虞在佛堂里静静地立了会儿,颇有些惆怅地转身离去。她抬脚跨过门槛,转身掩上门。
木门吱呀,将闭未闭之时,苏虞忽然住了手。她眉尾轻轻一挑,目光凝在那老旧的门槛上。
木制的门槛经岁月和人烟侵蚀,已是伤痕累累。而在这万千伤疤中,有一处小小的刮痕,不怎么打眼,细看之下却能发现它掉漆后裸露出来的木头颜色很新。是新近受的伤。
苏虞抬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