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分温润书生气。
她忽然又怅然若失起来。
父亲和兄长都还是记忆里的模样,连横眉瞪眼都清晰如昨。记忆里的他们从来都不曾老去,没有白发没有皱纹,永远年轻。只留下她一个人把回忆拼拼凑凑,捱过一年又一年难熬的岁月。
父亲也就罢了,战死沙场也算是是他戎马一生最好的归宿。可阿兄呢?他才不过十七岁,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家未成业未立,那些曾说与她听的豪言壮志都还来不及实现。当初他决绝赴死的时候,可还记得有她这个妹妹?
一旁的苏珞探头过来,问:“阿姊,看什么呢?”
见她目光落在苏庭身上,苏珞不禁又笑起来,道:“世子哥哥是不是越发的俊了?阿姊是这些日子不出门不知道,他如今可是京城里好多大家闺秀的梦中檀郎呢。”
“是吗?”苏虞放下车帘,语气里酿着连她自个儿都没发现的笑意。
苏珞点头:“嗯!”
苏虞老气横秋地叹口气:“阿兄在外头这副假正经的模样委实能迷倒一片涉世未深的小娘子。”
话落,马车忽然停了,到了丹凤门。苏虞一行下了马车,皇宫内就不允许马车通行了,得下车步行过去。
丹凤门的禁军侍卫正一一检查入宫之人的身份。苏虞眼一瞟,瞥见父亲解下腰间挂着的金鱼袋,递给了侍卫。
苏虞微怔。大梁官员的身份象征除了衣冠,就是这个鱼袋了。按制,三品以上着紫袍,配金鱼袋;五品以上着绯袍,配银鱼袋;六品以下着青袍,无鱼袋。父亲苏遒是皇帝亲封的从一品国公,服紫,配金鱼袋。
侍卫恭敬地接过,将之打开,取出一只活灵活现的金鱼符,勘验过后,将鱼符妥善放回鱼袋,递还给苏遒。
“大人请。”
苏遒接过鱼袋,将之挂回腰间,领着苏府一众人穿过丹凤门进了宫。
苏虞回头望了一眼,禁军侍卫仍在例行检查入宫之人的身份,她看到各色官服,也看到金银鱼袋。
她记得前世她走投无路在大安国寺里遇见的那个人,似乎也有一只金鱼袋。
大梁三品以上的官员掰着指头就能数出来,且都是上了些年纪的。武官诸如父亲这样的倒还好,文官里头服紫的三品大员无一不是垂垂老者,发已见白。
朝堂迟暮之气严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她垂帘听政,大力提拔从科举中脱颖而出的寒门进士,这一状况才有所改善。
后来,崔家垮台,崔尚书告老还乡,她力举嘉元十一年的状元江行坐上尚书之位,政事堂这才第一次迎来了一个不满三十的年轻相公。
可如今,朝堂上的文官武将能服紫配金鱼袋的,年纪最轻的也是四旬有余。
那么,一个德高望重、身家不菲、官运亨通的达官贵人,为何要在深夜去一个废弃的小佛堂喝酒,还在那佛堂里藏了那么多美酒?
况且,按她记忆里见到的种种,那人年纪应该不大。
那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是昏了头才会以为那是个躲在佛堂里偷偷喝酒的小和尚。
前世入宫苏家覆灭之后,她便一心只想着复仇,这等小事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无心寻根问底。
家仇一朝得报,她曾偶然想起过这茬儿。
那会儿子正在御花园里散着步,她忽然转头问身旁的蝉衣:“你可知耳垂上有痣是什么意思?”
蝉衣顿了会儿,答:“是极有福气的,大富大贵之相。”
苏虞笑了:“是吗?你最近对这个倒是颇有一番研究。”
蝉衣恭敬答:“的确如此,娘子谬赞了。”
她话音刚落,苏虞便提步往前去了。
蝉衣赶忙加快脚步追上去,忽闻前头传来一声叹――
“那便让他好生过自个儿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