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城门的时候,她忽然察觉到手里被塞进了个什么缎子质地的物件儿,触到他冰凉的指尖。分明是极轻易的动作,他却好似费尽了全部的力气,将之放进她手心里,便沉沉垂下。
苏虞低头去看,夜色浓稠,瞧不清是何物,只摸得出似乎是一只荷包。
苏虞侧过头问:“何物?”
良久……无人应声。
耳中只余风声凄凄。
卫霄死了。
死在赶回凉州的路上,死于一支抹了毒的羽箭,死在……苏虞的背后。
留下一块玉佩,和一盒还未来得及送回京的骨灰。那是卫戍的骨灰。如今捧骨灰的人也成了灰。
苏虞看着手心里光泽温润的玉佩,竟认不出这到底是她的那一块还是卫霄的那一块。她想起她少时偷偷拜托玉器师傅雕了块玉佩出来,拿去送给卫霄。
卫霄收下了,转眼又送过来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只是玉质不太相同。
她问起来,他答是照着模子让玉器师傅雕了块一模一样的,拼做一对。
苏虞彼时欢喜极了,日日将之戴在身上。后来大梦一场,醒来后便把玉佩还给卫霄了。
眼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手里。她竟已记不起这块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
苏虞握紧手,玉佩的棱角扎进她的手心,她却毫无知觉。
忽然有人把她的手一点点掰开,把玉佩拿了出来。苏虞一怔,掌心空空,心里也空落落的,她抬头去看。
秦汜把那玉佩收起来,道:“便先交由我保管罢,等回京了再还给你。瞧着它哭是个什么道理?”
苏虞闻言,抬手摸了摸脸颊,湿润一片,这才惊觉自己竟流了泪。
苏虞怔住。
秦汜叹口气,道:“你再这样,孤便要吃醋了。”
苏虞嘴一瘪,道:“他都死了,你还吃什么醋。”
秦汜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道:“就是因为他死了,偏偏还是我命他去护送你离开的,这债还不上了,才难办。”
他不过在是权衡之后选择应下卫霄的自请,他不喜卫霄,但无法否认卫霄是当时那批人中武艺最强的了。
不料竟成眼下这般局势。若非是卫霄挡在了苏虞背后……那么中毒箭的便是苏虞了。
秦汜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正胡乱想着,忽觉肩头一重。
苏虞歪着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秦汜低头看她,她却目视着前方的虚空之处。
半晌,听她轻声道:“拈酸吃醋的小女儿家做派就不像王爷了。王爷且放心,我难过一阵子就好了。要我转眼便忘了这个人当没发生过,也未免太凉薄了些。”
秦汜轻“嗯”了一声,抬手拢住她另一侧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二人在屋内静坐,忽然有人叩门,苏虞支起脑袋,秦汜道了声“进”。
接着便见一小厮进来传话:“刘大人请王爷王妃入正厅,有客人来访,指明要见您两位。”
秦汜有些不耐地摆手,道:“不见!”
苏虞坐着未动也未开口。
那小厮有些为难,又赶忙添了句:“似乎是带着粮草来的。”
秦汜和苏虞皆是一顿。
那夜营帐中失火,最开始着火的便是粮草,烧得一干二净,片谷不剩。突厥打的便是烧断大梁大军后方补给的主意。
将士们吃不饱喝不足哪来的力气挥刀和敌人拼命?
原打算抽调凉州库粮,却不曾想凉州已是自顾不暇。城中流民过多,秩序混乱,凉州刺史刘民吉遂开仓放粮,在城门口施粥,眼下库中已只剩下寥寥几粒谷粒了。如今又正冬日里,秋时的收成不太好,委实再无多的粮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