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塌地,我便再不劝你,也不会做助你逃跑那种事了,你放心。”
他的语气平静淡然,嘴角仍噙着微笑,眼底却是冰凉的。她觉得他们二人中间多了隐约的疏离感,像一层透明的纱隔着,柔软而无法穿过。
告辞后,慢慢走回自己屋子时,她想,他是对她失望透了吧。好像有什么东西逝去了……是少年的热血鲁莽,还是手心温度的滚烫?她想不清楚,只知道有些东西或许是永不会回来了。
她在这世上更孤单,也更无牵无挂了。
那次劫持事件之后,阿裳的日子过得沉如死水。她自问这世上可牵挂着谁,又有谁牵挂着她?暗暗叹息之余,又有一个人的影子浮上来,雅润如竹,折扇敛风,眸比水清、容比云惬。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哦,6栖寒。
在那一夜之间过去好多天之后,她忽然记起一个细节。是在分别的时候,他好像在她身后唤了一声“阿裳”。
他是如何知道她的名字的?是听到别人喊她了吗?她回忆了他闯峰、劫人的整个过程,不记得有谁提起过她的名字啊。
呆呆想上很久,又无聊地摇摇头。唉,刨根究底又有什么意义?反正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倒是那个曾经被他劫走的漆黑夜里,他中毒失明,与她执手相依的情形,被她悄悄从记忆中裁下,存在心底,暖而熨帖。
大约一年之后,阿裳满十八岁了,不负虞错所望,出落得亭亭玉立。即使没人告诉她,她也知道快到了衣女术的期限了。这些年她早已接受了这件事,不恐惧,不慌乱。只是偶然在照镜子时,会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发一阵呆——有一天身体换了主人,这张脸的情也会截然不同了吧?
她想像了一下自己的脸做出虞错那种冷傲态的情形。
略想了一下便打了个寒颤,把铜镜扣在了桌上。还是活一刻乐呵一刻吧,少想些吓人的事,趁着阿裳还在。
她安静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然而酷暑消褪,秋去冬来,虞错都没有提起这事,似乎把这件事忘了。深冬的一天,阿裳觉得好久没见虞错了,找侍女打听了一下,原来虞错在宫中深处的一个洞室里闭关修炼了,据说要闭关数月之久。
阿裳本以为自己活不过十八岁,这么一算,就算是等到虞错出关,也是明年的事了,掰着指头数着,居然有赚了便宜的庆幸感。
然而那一天在她十八岁这一年的最后一夜突然降临。
除夕之夜,玄鱼带着一队弟子来到了阿裳的门前,态肃整。侍女们慌得六无主。阿裳清楚地知道大限已到,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瞬间全身冰冷。静静站了一会儿,也就恢复了平静。换上最喜欢的绯色衣裙,微笑着跟泪流满面的侍女们告别,跟着弟子们走向宫殿深处。
途中,阿裳问玄鱼:“暮声哥没来吗?”——尽管暮声待她冷淡,她心中还是挂念着他。
“没有。”玄鱼冷冷回答。
阿裳感觉心像一块石头沉到寂静潭底去。闭了嘴巴,没有追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送送她。略一想也就明白,有了那次前科,这个关口当然会提防他,必是将他禁足在某处了。
亦或是他根本就不想来。
她最后的一段路竟然如此孤单。
随着一步步的前行,只觉得正在走进无边的黑暗,寂静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