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6栖寒差点忍不住上前搀扶,又记起那不是阿裳,心脏像被戳了一刀,痛得半天缓不过来。
屋内,阿宅已抱起肖雄施救。被捏晕过去的肖雄很快清醒过来,咳嗽了一阵,摸着脖子上火辣辣的指痕,呜呜哭起来。
见他没事了,6栖寒便跟上虞错,领她去师父的住处。短短一段路,两人都沉默着,虞错的侧脸冰冷沉郁,全然没有了阿裳那柔和的线条。
走到商酌兮的院子,迎而正碰到在旁照料的小师弟匆匆跑出来。见到6栖寒,他顾不上管旁边陌生女子是谁,急急地对6栖寒说:“大师兄,我要正要去找你,你快来看看,师父不太好!”
6栖寒心中一沉,顾不上别的,跟着小师弟跑了进去。
虞错却留在原地,许久移不了一步。她脸色惨白地呆怔住,许久才喃喃道:“不会的。是假的,他们在一唱一和演戏而已。呵呵,戏做得这样全,不累吗?”嘴角强扯起一个冷笑,“一定是骗我的,商酌兮一定是在这屋子里设了埋伏,我一进去,他就杀了我。谁怕谁?”
她强撑起精,拖着脚一步步踏进满是药气的屋子里。
那一瞬间她甚至盼着自己猜对了,盼着这屋内有杀人陷阱,盼着商酌兮拿着他的长剑,亲手送进她的胸口。
那样的话,她就可以笑着说:商酌兮,我果然没看错你,你这个狠毒的伪君子。
可是她只看到床上躺着的瘦到脱相的人。他年龄不到四十岁,却像更苍老的模样。
她看到两个伏羲弟子急得发红的眼眶,她看到6栖寒给他下针,而他毫无反应。6栖寒手中银针一根根扎到他肋骨清晰的胸口上,那里却毫无起伏。
他难道——就这样死了吗?
她无声站着,像只沉默的游魂。
他们大概过几年就会见一面,见面的缘由多数是他来找她的麻烦,每次都免不了打一架。他的模样与上次见面时却变了太多,已瘦得快要认不出了。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你不能死,不能就这样死。
床铺那边总算是传来几声重重的喘息声。6栖寒轻声唤:“师父。你觉得怎样?”
过了一阵,才有很低的回应:“嗯。”
怎么,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吗?那还怎么跟她吵架?怎么跟她打架?
6栖寒松了口气,将银针撤下,替师父掩好中衣,盖好被子。转头吩咐小师弟去取几样药。
他与小师弟说话的时候,商酌兮没有睡着,眼睛睁开着,目光不知落在上方何处。虞错也没有出声,只站得远远的,默默看着。
小师弟领命而去。6栖寒用极柔和的声音道:“师父是这几日进食太少,虚弱所致,没有大碍的。等一下我让人煮些肉粥,您一定要坚持多吃点。”
商酌兮的嘴角浮起一点微笑,道:“你做得极好。”声音虽然细微,却总算是句完整的话了。
6栖寒一怔:“为何忽然夸奖徒儿?”
商酌兮道:“对于无回天之力的临终病人,就是要这样宽慰的,所以你做得极好。”
6栖寒顿时管理不了自己的表情,险些涌出泪来,声音都变调了:“师父您说什么呢?我说的可是真心话!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商酌兮没有看他,似是仍在盯着床顶,表情严肃起来:“我宁愿你是在说假话宽慰我,怕的就是你语自真心!你身为医者,该最清楚什么叫做回天无力。别人不清醒便罢了,你不能任性。栖寒,你是我的长徒,今后伏羲教要靠你撑起来,你可知道?”
6栖寒跪倒在床边,浑身颤抖着,终是吐出一句:“徒儿……知道了。”
商酌兮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为师这一生不长,虽有许多遗憾,却也没完全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