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的人听后无不感同身受,不论理解与否,到头来,百姓的怨恨到底还得朱青来承受。
“时候不早了,请乡亲们先回去等候,我们这就去接诸位的亲人!”黑煞这时向前替朱青解围。
又是这个冷冷的少年,众人一听,便纷纷散了,“大伙先回去吧,别让将军为难,等将军通知,咱们再出来!”终于有人提议了。百姓这才纷纷走回城里。
但是有除了史可法的人和秦香楼的人,还有几人没有回城,那便是岳鸿母子和大弟母子。他们两个大人都是料知情况的人,自然不愿离开。
待到百姓都散去,岳夫人再也忍不住对史可法道,“大人,你就让我见见他吧。”
史可法看着这对可怜的母子,叹了一声点点头,“好吧,跟我来吧。”
史可法说着便带着岳夫人走上船。
“娘?”岳鸿突然叫道,
这时,大弟的母亲便过来将他拉住,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孩子别哭,你娘去去就回。”
大弟也懂事儿,便跟着自己的母亲照顾这个小弟弟。
“去看看,能否帮上忙。”阿九对陈圆圆和秦香等人道。
可是他们一到船舱门口一看,便禁不住大呕起来。
“谁让你们上来的?!看不得就给我下去!”朱青突然恼怒道,对这些小姑娘来说,他们何时见过这样的死人堆?呕吐也还算正常,但是对朱青来说,这是对死去的将士不敬,也难怪他会生气。
“别这样,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勇士。”史可法轻声对秦香等人说道。
几个小姑娘这才讪讪地点点头,都在锦衣卫身后看着。
此时船舱内,一只棺椁放在正中央,周围摆放着烈士们的遗体。
岳夫人随着史可法上船一看,先是一惊,她心中虽然知道自己的丈夫就在其中,但是还算能把持得住,她看着到处都是岳家军将士的尸体,此时的悲痛已非一人之悲痛。
“将军,他在哪儿?”岳夫人还是忍不住问了朱青一句。
朱青将他带到棺椁前,用手扶着棺椁,便再也不用说话。
“夫君!”岳夫人猝然跪下,趴在岳经纶的棺椁上失声痛哭起来。
“自你出扬州,我便料想会有这样的一天,可是……你怎么连我们娘俩的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哪?啊?……”岳夫人趴在棺椁上,不停地敲打着棺盖,对岳经纶诉说着无尽的悲痛。
朱青等人站在旁边默默看着,无人敢向前打扰一声,如果不是岳夫人,岳经纶不会轻易回心转意,如果不是岳经纶和岳家军,鞑子不会轻易歼灭,这对恩爱夫妻,此刻天人永别,谁又忍心打扰?
不过情到深处,自有断肠人!岳夫人对岳经纶的深情绝非常人夫妻可比,什么叫做荣辱与共?
看着岳夫人悲恸不已,旁人不忍相看,但是一人却看出问题。
“弟妹,贤弟英雄盖世,其死重于泰山,为了大侄子和你自己的身体,也当节哀顺变啊!”守在岳经纶棺椁前头的沙老大发现岳夫人伤心过度,开始身体抽搐,便向前劝说一声。
“大哥,是你?……”岳夫人被人一触,便微微抬头,见到是沙老大,总算缓了一缓,当年岳经纶和沙老大结拜,岳夫人是见证的。
“鲨鱼帮?!”正在这时,史可法也认出了沙拉大,突然怒喝一声,“来人啊,把沙老大这个匪首给我抓起来!”
史可法几名手下便要闯过去,沙老大身边的几个随从也突然拔刀,船舱内的气氛一时大转!就连锦衣卫也本能地把手按在刀把上,却不知到底该帮哪一边。
形势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朱青突然喝了一声,“住手!”说着,朱青先是伸手拍了拍沙老大的肩膀,先按住最容易冲动的土匪,然后转身对史可法抱拳道,“史将军,鲨鱼帮的事儿容我事后在一一向您禀报,我想当务之急是尽块把岳将军他们送回城里吧?”
“将军,百姓们可都在等着呢。”秦香知道史可法对自己有意,这时说话,应该还是有点作用。
“将军!我们岳家军虽然曾愧对扬州百姓,可看在他们用性命为自己赎罪的份儿上,先让将士们回家吧,求您了将军……”这时,连岳夫人也转身对史可法哀求道。
也难怪,岳经纶之前投敌,把史可法带来的兵都几乎杀没了,史可法即便心胸再宽广,这事儿也一时难以平衡,何况现在看到自己一直追剿的鲨鱼帮沙老大?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场动刀也就在所难免了。
可是,毕竟是史可法啊,宁无一个是男儿,唯史可法也!能当得起这个名号的人确实非同一般。
“好吧!想让将士们回家!过后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史可法将刀戳回刀鞘中,对朱青说道。
朱青对史可法抱拳点了点头,随即对黑煞示意,黑煞便对阿九等人道,“你们先扶夫人下去。”
阿九和陈圆圆点点头,向前扶起岳夫人,“夫人,咱们先下船吧。”
岳夫人摸着丈夫的棺椁,不舍地摇摇头,抽泣着,然而,阿九和陈圆圆还是将她拉走了。
“走吧。”秦香扶着虚弱的赛时迁,正要转身,突然,只听得“咣当”一声,船舱里头突然想起一声锁链,机敏的赛时迁回头一看,他看见一张此生难忘的脸——多铎!
“恶贼!”原本虚弱的赛时迁顿时恨而生力,突然甩开秦香的手,又冷不防从身边的锦衣卫腰间夺出一把刀,怒冲冲地便要向里面的多铎砍去!
“咣当”赛时迁的刀刚挥到半空,正要下落时,突然被人用刀格挡了一下,竟是黑煞。
“让开!我要杀了这个恶贼,为扬州的百姓和我的将士们报仇!”赛时迁愤愤道。
“够了!”朱青突然大喝一声,“这里谁不想杀他?!”朱青说着,便一把夺下赛时迁的刀,说实话,赛时迁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差一点就没了。所以朱青也不忍再多说什么。他对秦香使了一个眼色,秦香便冲向前一把抱住赛时迁的腰,史可法虽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但是,他他还是劝说一句,“时迁兄弟,大局为重!”
显然,史可法见到多铎的时候也非常吃惊,但是当朱青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瞬间就明白了朱青的用意。
“老二老三,跟秦老板扶时迁兄弟回去休息。”朱青冷冷令道,这时候是不需要解释的。
老二老三听后也双双向前,跟着秦香一起,扶着因怒火攻心又咳血的赛时迁走出船舱。
待船上渐渐恢复平静,朱青看着船上死去的将士尸体,长叹一声,“搬吧。”
“来人,帮忙,抬上马车,放到城内安置点。”史可法也大手一挥,召集人马,跟锦衣卫一起搬尸。
而黑煞则带兵先行回城,一路安防护送,百米开外,不许百姓靠近。
马车外围,以杂物布匹围之,旁人远观,以为是战利品,毕竟鞑子劫城五日,抢下的东西不计其数。
近两万人,几乎搬了近一个下午才彻底搬完。
等明军搬完了尸体,朱青便和史可法等人秘密召开紧急会议,商讨下一步的情况。
所有人都能料想到这一消息公布后引发的各种突发状况,但是不让将士们回家却觉非朱青等人所愿。
“该来的总会来的。咱们还做好充分的准备,不到万不得已,多铎不可露面!”朱青叮嘱道。
所有人都点点头,谁都知道,多铎是最大的引爆点。不知道把多铎带回来是对是错。
“长痛短痛都是痛!压制的仇恨才是最可怕的,不发泄出来扬州就永远活着仇恨和恐惧之中,难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朱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