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从缝隙中看到木桑道人甩出了铁剑,情急之下,一个踉跄,不小心把作为装饰的屏风碰倒。正当他一脸尴尬地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的时候,铁剑却没有朝他飞去,而是飞向了他身边的另一面屏风,“刺啦”一声,铁剑将屏风穿破,虽未见伤人,但是木桑的眼睛却望着屏风背面的窗户微微冷笑。
“你的剑术也会随着你的年龄退化了吗?”东嬴夫人瞟了一眼台下仍有些战战兢兢的渡边,端起精致的茶碗,抿了一小口,对木桑道人笑道。
以东嬴夫人的功力,不可能没有察觉窗外的情况,但是此刻她却有意嘲讽木桑道人,若不是两人的感情使然,便是替渡边圆一回场。
果然,渡边听了东嬴夫人的话后,脸上的愧色顿时见了几分,反讽木桑道人一句,“木桑先生真会开玩笑,我还以为哪里得罪了先生,今日特上门来讨说法呢。不过正如夫人所言,先生的剑法是该练练了……”渡边说着,感觉轻松了许多。
木桑道人瞥了一眼渡边,冷笑一声,并未应答,因为从他进门就没有把渡边放在眼里,虽然进门的第一不祥预感便从渡边呆的那块屏风后面传来,但是显然,这个潜伏者的威胁并不大,只是比大殿护卫的气场稍微强那么一点点而已。但是从东嬴夫人刚才的话来看,她是在给渡边面子。因为渡边毕竟是四川州府辛天正身边的红人,很多事情还得靠他去做。东嬴夫人不会为了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而得罪一个帮东赢会做事的男人,至少,现在不会。
真正的高手是很少用嘴巴去解释的,在现场东赢会的人看来,木桑道人似乎已经没有他传说中的那般厉害,甚至,连一个剑客的直觉都变得迟钝。大殿上有那么一刻,竟然允许出现窃窃私语的议论,而且是对一个尊贵的客人。但是这些怀疑的眼和话语在木桑道人这里全然不察。他悠然地迈开步子,向自己的剑走去。
那柄名动江湖的铁剑,此刻就插在第二面屏风上,刚才渡边躲得那一面是第一面,第二面挨着第一面仅一人宽度之隔,相比也是为了行动方便。
“噌”木桑道人抽出屏风上的铁剑,并迅速插入剑鞘之中,其动作之快,旁人难以察觉,便知他作为一名顶级剑客,功力犹在,议论声这才慢慢消失。
但是没有人知道,木桑道人这一系列动作并不是向他们证明什么,他已经不用证明,他之所以做出令人眼前一惊的收剑之举,不过是想掩盖些什么,比如,剑口上那不易察觉的血迹……
“既然你还不想跟我走,那我只能等你,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找我,我就在你的窗外……”木桑收回了剑,转身朝台上的东嬴夫人微微一笑。说完,他重新戴上斗笠,没有走正门,而是从第二扇屏风后面的窗口纵身离去。
看着木桑道人离去的背影,高台上的东嬴夫人在纱巾的遮掩之下,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知道他在她的窗前,她就放心了……
“渡边先生……”片刻之后,东嬴夫人唤了渡边一声。
“属下在!”
“既然木桑说锦衣卫这次来头不小,我希望你好好查查,尤其是自贡方面,有什么消息及时向我汇报……”东嬴夫人吩咐道。
“是,夫人。只是……”渡边应后,不由得沉吟一下,“这木桑的话能信吗?州府那边可没什么大的动静。”
东嬴夫人听后,嘴角已经露出不高兴的色,但是,她没有怒喝渡边,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你以为木桑刚才的剑刺偏了?”东嬴夫人此话一出,大殿内,尤其是渡边不由得一惊。
“难道不是……?”
“哼,你去第二扇屏风看看,看看那个剑痕,留下了什么?”东嬴夫人冷笑一声,她有时不敢相信,渡边这样的人是如何在辛天正身边混下去的。
渡边将信将疑地走向第二扇屏风,伸手摸了摸木桑道人留下的剑痕,突然,不觉得全身已一惊,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惊叫一声,“血?!”
渡边的话顿时引起大殿护卫的警觉,一帮人一时拔刀警戒,社进了潜伏者。
“都收起来吧,我真不明白,你们有什么资格佩戴那把武士·刀!”东嬴夫人不无讽刺道,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因为她也知道,经过这些年的动荡,东赢会也受到了影响,后浪赶不上前浪,不用说推了。但是,这已经是近年来招到的最好的武士了。
“请夫人恕罪!”武士们一听,纷纷跪地请罪。那么多守卫大殿,还让外人潜入,这既丢脸又失职的过错。
“属下愚钝,甘愿受罚!”渡边见状,也赶紧单膝跪地,刚才还在木桑道人面前那般大言不惭,此刻他恨不得找条地缝穿进去。
众人不敢抬头看东嬴夫人,都等着领罪,不死就是万幸,就算死也是罪有应得。这可是东赢会多少年来未有过的耻辱!
“这次且不杀了你们,但是若有下次,切腹自尽!”东嬴夫人喝令一声。
“遵命!”
“都起来吧,如果我没有看错,刚才那道影子是锦衣卫的人,如果木桑先生没能抓住那个人,总坛就不能待下去了,你们要做好应对准备!”东嬴夫人吩咐道,她方才果然看到了潜入着的影子。此刻不由得有些担心。东赢会成立那么久,一直都很隐秘,虽然不知鬼不觉地策划了许多大事,但却从没在江湖上露过面,没想到这一次,连老窝都被人盯上了。看来锦衣卫着实不简单。
“多谢夫人。东赢会,日耀大和,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众人千呼万喝,这才唤起东嬴夫人的知心妄想。
“哈哈哈……好!只要咱们准备妥当,等的就是锦衣卫!只要灭了锦衣卫,灭了青龙,大明迟早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东嬴夫人再度膨胀,她狂妄大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因为木桑道人那带血的一剑,把习惯安逸自大的东赢会上下拉回了现实,锦衣卫已经盯上他们,更严密的戒防和更迅速的行动迫在眉睫。
但是他们还在等待着一个结果,一个可能让他们事半功倍的结果,那就是木桑道人能抓住那个逃走的锦衣卫,只要没有活口从这里出去,社依然是那个秘的社,东赢会依然可以逍遥。
但是,他们没有等来一个好的结果。
那个跟随渡边混进东赢会大殿的锦衣卫,便是白天与玄武门内应接头的乞丐,他按照内应的指示,盯上了渡边,来到了社,进入了大殿。但是,他身上带着一样东西,使他得以在东嬴夫人的眼皮底下潜伏起来,并瞒过了大殿那么多双眼睛和耳朵,甚至是鼻子。那东西便是樱花粉!乞丐锦衣卫凭借着樱花粉的掩盖,扰乱了东嬴夫人和大殿武士的感觉。直到木桑道人进门,他才感觉到一股别样的剑气。
能在东嬴夫人眼皮底下潜伏,可见这名乞丐锦衣的功力不弱。但还是没有逃过木桑道人的直觉和他手中的铁剑。
逃出窗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的命运,只是,他终于发现了那个标志,那个他的同伴、门主和指挥使都在寻找和等待的白日青烟。就算死,也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信念有时候就是支撑一人活下去的勇气。乞丐锦衣卫捂住伤口奋力奔逃。
他的身后,一名顶尖的剑客在紧追不舍。若不是木桑道人临走前还听东嬴夫人等人的废话,自己断然不能逃得这么远。乞丐锦衣想着,不由得生起一番庆幸,他吹了一声口哨,唤来了一只信鸽,这是一声特殊的口哨,换来的当然是一只特殊的信鸽——玄风!
玄风一般只负责玄武和朱青之间的重要联系,但是,玄武门的人也可以叫唤,只是用的都是特殊的暗语,懂这暗语的人不多,如果玄武发现玄风带回来的消息不足以让它辛苦一趟,那么等待那个乱使唤玄风的人将会是一场严酷的惩罚,因为玄风意味着急情,军情来不得半点玩笑。
当乞丐锦衣卫把在大殿记好的情报绑到玄风腿上的时候,他甚至犹豫了一下:自己会不会吃门主的庭杖?但是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这是一个值得受罚、甚至值得牺牲的情报!
“快走!”乞丐锦衣对玄武说了一声,松开手,玄风便“呼啦”一下腾空而起。
但是,玄风没能飞出乞丐锦衣卫的视线便已经掉落,一颗石子又准又狠地击中了它。
“玄风?”乞丐锦衣惊叫一声,赶紧向落地的玄风跑去,待到身边一看,玄风已经将情报啄到嘴里!艰难的咽了几下,硬生生将纸条吞入腹中。这就是不能轻易使唤的玄风,这就是锦衣卫的信鸽,红冠信鸽和皇冠信鸽都尽力这一层次的训练,懂得尽可能地保护主人的情报安全。如果实在逃不掉,它们甚至会选择自杀式逃离,死也不能让情报落入敌人手中。
玄风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看的乞丐锦衣卫一阵心痛。这意味着自己和玄风不但信命不保,而且情报很可能送不出去。
不得已,乞丐锦衣卫从胸中掏出一只信号弹,看来现在他只能靠这个了,信号弹一旦发射,城中其他锦衣卫就算不明白具体位置具体情况,至少能知道这一带发生状况,寻找范围就会小很多。这样一想,他倒后悔自己跑了那么远了,但是,谁没有求生的本能欲望呢?
“滋……”乞丐锦衣卫拉了引线,但是当他松手的时候,一道寒光划过自己眼前,一把锋利的剑以触不及防地力势将刚刚脱手的信号弹瞬间劈成两盘半,毁了!
乞丐锦衣卫又想掏出一枚,但是这事那把剑的主人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
“住手!”木桑道人剑指乞丐锦衣卫,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