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记忆终于淡化,但这一次被骗入秦淮又让记忆复苏。脑子里的欲念像火球似的翻来滚去,不断撞击着他的头的内部四壁,每一次撞击都留下灼热的凹痕。秦照碧显然是未裹的天足。不是朱圣人推崇的三寸金莲,够不上富贵人家的台面。
陈光义自小出身富贵,仕途风顺,从小身边的女子妇人都有一双三寸金莲,走路婀娜翩翩,步子细碎,娇如弱柳扶风,周围所有人都说美,他也默认。
他一向恭谨守礼,除了他那还不懂事的未婚妻在裹足时哭囔过苦,非要他帮忙拆布瞧瞧,他没有见过别的女人的脚。那时候他拗不过小郡主的脾气,又看小郡主着实痛苦,便将她的缠足布解开,入目的不是平时纤细如月的三寸金莲,而是一双浮肿扭曲的脚。
他当下慌了,又七手八脚地把它裹上,愣是郡主再如何说,也不愿意解开。他宁愿看着锦绣鞋包裹下的金莲,也不愿意解开白布去窥探它的本貌。
朱圣人说过,三寸金莲是世间绝美的。秦照碧一双天足,放在富贵人家是要被嘲弄为“大脚”的,可偏偏这两相对比,他忍不住一再想念那双天足起来。
陈光义告诫自己这是不对的,朱圣人的话哪里容得质疑,定然是自己的想法出了毛病了。可他按捺几日便怎么也忍不住了,鬼使差又一次来了玉宇琼楼。
那一日夜色初降,秦淮河畔灯火如昼,花繁柳绿,熙熙攘攘。他混在玉宇琼楼大堂中的人群里,人声鼎沸。许久,有人影出现二楼红纱幔上,她一袭红衫漫步走下木质楼梯,不时面带微笑,顾盼左右。而陈光义勉强从人群中探出目光,盯在她未着丝缕的一双纤足上。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他眸中有过一瞬触动,脑子空白得像一张白纸,只有美的感叹。
当朱圣人又在他脑海中显灵的时候,他这才回,发觉自己的失礼,羞愧地低下头,两只眼睛只盯着自己的鞋尖。
尽管他如此伪装外表的镇静,内心的躁动已难以压制。他想到那双雪白纤细的脚,目光向上是美好的脚踝,上有凹凸留下的阴影,再往上是修长笔直的小腿,其上附着的肌肉紧实度恰到好处,勾勒出滑顺的弧线。他突然产生了用手去捏一捏的冲动,一瞬间又被克制。冲动与理性就这样来回斡旋,久久分不出胜负。
那天晚上他庆幸自己混在人群中,可以不留痕迹、灰溜溜地逃走。他回府后开始经常出,一想到那双纤足就忍不住联想小郡主的那双金莲,厌恶感随之加深。虽说小郡主已在年前夭折,如此想法定然亵渎故人。但他没有办法去制止自己的想法,且伴随着这种厌恶感而来的是对那双天足的更深的眷恋感。
朱圣人真的没有错吗?
在他百般纠结时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如惊雷砸下。
如果朱圣人没错,那他对那双天足的欣赏又错在哪儿了?难道仅仅是因为与朱圣人的感官不同,便要冠以“错”字吗?
陈光义再次坐在玉宇琼楼雅间时,有片刻清醒,质问自己为何又独自前来,他突然感觉自己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时不时支配他的行为,而此刻的自己浑然不知。
当秦照碧一袭红衫抱着琵琶款款出现时,他知道另一个人又要开始支配他了。
秦照碧惊讶他的再次到来,并且是孤身一人。
他们都没注意到对方有意回避自己的目光,陈光义在寻思合适的理由,像拽着救命稻草似的,语速飞快:“陈某曾说不日必登楼听姑娘再奏一曲,今日也算清闲,希望没有打扰到姑娘。”
秦照碧则偷偷用袖子遮住琵琶身上那对鹭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