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听得心头发寒,问道:“他们都升迁至何处?又有何人脉依仗?”
季蔚琇不答,只将手中信纸折好放入封中,封了口,递与沈拓:“都头可愿去一趟禹京?这非公文,当是我家信。我与你信物,你去见我兄长,将信交与他,别个无需多问。”
沈拓双手接过信,贴身放入怀中,迟疑片刻又问:“苟家案,可会拖累明府?”
季蔚琇笑起来,理了下袖口道:“拖累?他一个桃溪豪绅,恶贯满盈,何德何能能拖累得我?不过费事些。”
沈拓放下心,又道:“只一封书信,怕是惹人起疑。”
季蔚琇道:“我阿兄体弱,常年温养。千桃寺上好的桃胶,可入药,你替我送与兄长。”
沈拓揖礼领命。
第五十二章
季长随听了吩咐备礼,又笑道:“郎君疏忽,既然让都头携礼去侯府,如何只备世子一人的礼?时近年尾,不如将年礼一并奉上。”
沈拓微一皱眉,道:“事出有因,当务之急,怎好在途中耽搁误事?”
季长随抬了抬眉毛,笑呵呵:“都头言之有理,只是,总不好让郎君失礼父兄跟着。再者,既然假托是家信,这般火烧眉毛,火急火燎的,也是惹眼。”
季蔚琇只轻看了一眼季长随,嗤笑:“就你事多。不过,也算有几分道理。你去备礼,拣细巧贵重、随身可带之物,再与都头挑一匹好马。”对沈拓道,“此番说不得要年底才得归来,都头多留一两日,与家小也有交待。”
季长随心头一凛,低首称是,知道自己逾越。
沈拓没理会他们主仆的这点小机锋,在心中琢磨一下来去路程。禹京比之宜州自是山水迢迢,远在千里,不知归去来期。但是,只身上路,又无牵累,大可日夜兼程,如无意外,年底能得回转。
思及要与何栖分开,沈拓心中如同火灼,急急辞了季蔚琇,往家赶去。
何栖在家中挑了两身衣裳,改得短了并一双鞋子给了阿娣,又道:“既已收了你的身契,你只安心在我家中做活。我家并非富裕之家,比不得富户高门,每月只得给你一二百钱,衣裳吃食却不会苛待了你去。”
阿娣捧了衣裳感激道:“奴婢能在娘子跟着伺侯,已经是福分了,别的不敢多想。”
何栖又道:“你既已安顿了下来,可有相熟的人,或托了牙人递话给你父母,让他们能知你落脚的地方。”
阿娣咬了唇,半响,摇了摇头道:“阿父阿娘得了奴婢的卖身钱,总能支应一些时日,先不与他们说了。”她越说声越小,头越垂越低。
何栖微笑,柔声道:“这是你的家事,随你自家的心意。”别开话头,将家中活计细细与阿娣吩咐,“家中人少,日常家事无非浆洗打扫,柴禾炭火每月自有相熟的柴夫挑送来卖,你年小力轻,也不需你去河边挑水。只一点,家中小郎平日在学堂念书,他用功喜静,在家中念书写字时,别去扰他。”
阿娣连连点头,喜道:“娘子吩咐的这些,奴婢在家中做惯的。”她偷偷扳着手指算算家中人口,比对几回,竟是这边的活计更轻醒。在家中背上背了七妹,一边还要看顾八妹,洗了衣物还要割草捡柴,一个不对还要挨打,更不提一碗稀粥顶一天的饥。
她越想越觉何家是个福窝,对着何栖更加感激涕零。又害怕何栖不要她,不等何栖吩咐,别个屋不敢去,拿扫帚将厨房内外打扫了一遍,又拧了抹布灶前台后细细擦了,吃力将锅取下来,连锅底积灰都仔细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