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苟叔公脸上:“阿翁离世,叔公为长。阿兄离族,不知我苟沣还做不做得苟家子孙?”
若依苟五等人,自是巴不得将苟二这一房都从族中剔除,只这话却不好明言。苟叔公与苟五互换了一个眼,抚着长须,长叹道:“三郎,二郎所犯之罪非同小可,并非族中容不下他,只他实是恶贯满盈,告先祖也罢,祭亡灵也罢,实是罪无可恕。他应得一报啊……”
苟三笑起来:“叔公,三郎我应了,您老取了族谱勾了我阿兄名姓,也不进祖坟,也不办法会,我另寻坟地葬了他。”
苟叔公气息微滞,道:“三郎懂事明理,早该如此。唉,你早转了性子,何苦今晚闹上一场,倒累得沈都头不得好睡。”
沈拓凉凉道:“既有差使份内之事,苟叔公不必挂怀。”
苟三阴恻恻一笑,向沈拓微揖一礼:“劳都头入内小坐,作个旁证。”他全身狼狈,有如困兽犹斗,只双眸亮如寒星,对着沈拓微露祈求之意。
沈拓对着他,喉结滑动,苟二是他所厌,他恨不能将他曝尸荒野。苟三却非恶人,眼下穷途挣扎,末路求活,他却不能视而不见,片刻后拱手:“苟三郎君既然相托,沈某应下。”
第六十五章
苟家的发迹全赖两个人,一个便是苟老-苟初。这,另一个则是苟二。
苟老这一辈兄弟三人,家中不算精穷,也不算富裕,不过堪堪度日。苟初年轻时时常混迹街头,与一帮闲帮混在一起吃酒寻衅,讹诈些酒肉衣食。他胆大心细又擅钻营,没多久便成了闲帮的领头,一干人都依着他的眼色行事。
也是苟家的机缘,一日苟初又与一众狐朋狗友吃酒取乐,吃得两眼迷瞪,小腹鼓涨全是黄汤,便揣了衣摆去如厕。出来时见地上有一人青皮包袱,入手沉甸甸的,解开一看,里面竟是几个雪白银锭。
苟初四顾无人,抱了包袱,又寻了借口遁回了家中。
他生平未见如此多的白银,顿起贪昧之心,想着左右无人看见,实是上天见他贫困与他的横财。转侧间又想:失主不知什么情形,若是全家的家当,岂不害人败家?
他一夜胡思乱想不曾好睡,昏昏涨涨立在门口醒,他那几个酒友不忿他昨日离桌,几人一伙一拥而上裹挟人罚酒。
苟初自知理亏,甘愿领罚,又吃得半醉。见临座一个老汉坐那吃着愁酒,他们这些人无事尚要寻些事端,何况此是思恍惚。
苟初本就好管闲事,又被吹捧了一几句,自封了义士好汉,要与那老汉分忧解愁。
无巧不成书,这老汉正是失主。他失了银,心中焦躁,又被这一群无赖醉汉缠上,实是烦不胜烦,欲待要走,被苟初扯了袖子要他说清道明,为他做主。
老汉无奈,只将自己失银的事说了,道:“我本要去汾州买货,谁知丢了本钱,也家中无法交待。”
苟初醉得迷了,哈哈大笑,拍了胸脯道:“别个还几分为难,这一件却是包揽在我身上。”
老汉也吃了惊,半信半疑,将自己包袱颜色,内有什么事物仔细说了一遍,谁知苟初离了酒肆真个拎了他的包袱里,里面银钱一文不少。
老汉只道市井藏龙卧虎,将苟初认作行止放诞的高义人士,一时千恩万谢,视他为恩人。
苟初酒醒后,忆起自己竟将白银还给了失主,后悔不迭,心痛难舍,直扇自己的耳光,恶念一生恨不能去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