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娣任由她捶了几下,抬眼道:“阿娘怎就卖了我?”
这一问,妇人更是顿足跌脚:“你在外边坏了心肠,倒问出这等没良心的话来?”她反问道,“你要我卖哪个?要卖哪个才合意?你们哪个不是我生我养的?我哪个不疼哪个舍得?啊,你倒来说,你倒来说。”
阿娣呆呆道:“在家时,阿娘没见得疼我。”
妇人一噎,呼天抢地:“你们一窝的崽,嗷嗷要吃要喝,只啃着我的血骨长大,挨了打骂,倒记在心里?我是打不得还是骂不得?你没良心,一件一件记在心里,我是白养了你,白费一世的心啊。你这个死丫头,牙尖嘴利,句句挖心挖肝,是不让我活啊。”
阿娣又直着眼问道:“我做错了,阿娘自然打得,我洗衣做饭,割草拾柴,阿娘为何也要打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午后的风夹带着泥土的腥气,万物败落枯死沉腐消弥于地底,余下不甘的腐臭,萦萦绕于鼻间,留下那些虚渺的痕迹。
阿娣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好似要哭,脸上却没有半滴的眼泪。她枯黄的头发变得黑密了些,虽然仍旧稀少细软,梳了双髻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揪揪;消瘦干黑的脸丰盈了些,脸颊微鼓,透着淡淡的红,如同一枚不起眼的野果,虽不打眼,却鲜落落地挂在那。
妇人答不上话,收起悲声,立起一双小眼将阿娣从头到脚看个仔细,连发髻上绑的两条翠色丝带都没有放过。衣裳也是好的,没有贴着补丁,两只手的也是干净的,指甲缝没有一点的黑泥。
阿娣木着脸,局促地藏起了手,将它们背到了身后。
妇人掏过蟹的手全是泥,这说话的功夫结成了硬壳,她搓搓手,泥粒簌簌往下掉,手上倒是干净了些。
她无奈长叹一气,悲悲戚戚地擦着泪,低泣道:“阿娣,你岁小,不知家道的艰难,吃了这顿没得下顿,家中几只手挣饭,几张嘴等食?你阿姊阿妹,连身整衣都没。你怨阿娘偏心,实是活不下去,真个要等着饿死?你是个犟的,心又硬,揣在肚里十个月,生下来倒热乎,大了凭得狠心!你只怨阿娘卖你,也不看看在大户人家好衣好饭,你阿姊她们饭都扒拉不进嘴哩。”
阿娣满脸的木然,像是一片在枝头摇摇欲坠的败叶,悬悬地挂在那。
妇人硬是上前将阿娣的手从背后拉出来,包在手里,狠狠地抽了抽鼻子,将哭出的眼泪和鼻涕都抽了回去,嘴角露出一抹笑来:“阿娣,你有阿弟了,唉哟,生得粉粉团的,小鼻子小眼睛,喜人的狠,你做阿姊了。”
阿娣迷茫地抽回手,道:“阿娘糊涂了,我早做阿姊了,家里还有小的姊妹呢。”
妇人笑道:“这如何相比?你的阿姊阿妹将来嫁了人,便是别家人了,阿弟才是你的依靠呢。”
阿娣又道:“阿娘又说糊话,我是做奴婢的,怎的又靠阿弟?”
妇人拍腿道:“打小便是这般直不楞的不懂拐弯儿,卖是卖了,还能赎身出来,仍旧好好嫁人匹配。”
阿娣嗖地抬起双眸,张口结舌:“阿娘要为我赎身?阿娘有银钱?”明明是喜信,可阿娣却像笼在沉沉的雾里,更加迷茫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要离开沈家,离开娘子?归转家里?
她愣愣地回过身,愣愣地看着何栖,愣愣地地唤了声:“娘子?”
未待何栖应声,妇人堆着笑丢开阿娣,趋上前来,行了一个礼,打量了何栖一番,夸赞道:“好俊秀的娘子,十里八村也找不出这样的美人来。”她边说边伸手要去拉何栖的手。
沈拓阴着脸,拿刀往前一隔,道:“这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