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陀是个带惯了兵的人,在城里整天无所是事,闷得要死,就跑到行辕里去闹,说你们不让我上战场,好歹给弄点活儿干吧?
衙门里的人被他闹得烦了,索性就打他到水师里来散心。
到水师之后,武陀以军法约束手下这一百多号兵丁,整日打熬气力不说,还学会了游泳,日子过得充实。
船尾上,武陀手中的大枪摘了枪尖,换上锤头,只狠狠地一枪一枪刺向一个水师的士卒。
那士卒身上穿着厚实的铁甲,外面还裹了一张厚厚的被子,身后还被几人扶着,当成武陀戳刺练手的靶子。
严曰孟胆子小,也不懂武艺,自然看不懂武陀的枪法。只见,他手中的大枪来来去去就是直刺,斜刺,戳、挑几招,动作简单,肢势笨拙,也看不出什么好来。
偏偏众人都大声喝彩,简直把他夸上天去了。
严曰孟心中好笑,暗道:什么冠绝三军,我泗州第一,这样的招式毫无华巧,真是难看啊,能杀人吗?别的水勇也就是看到你武陀是王道思的亲信心腹,前途无量,有心讨好恭维罢了。
哎,这个武陀老实憨厚,平日里说话都说不囫囵,偏偏就入了王道思的眼。不但提拔到高位,平日里也派先生教他读书识字,简直就是耳提面命。就因为他加入泗州军早,当时王道思手上正缺人才,所谓夹到碗里的都是菜……我自己就没有这个运气啊!
想到自己在这水上两月,除了拦截几艘商船,收点钱,就再没有什么功绩。听人说方我荣在踏白军干得不错,立下不少功劳。再过得两年,说不定我就要被他比下去了。
摸了摸下颌蓄起的胡须,严曰孟叹息一声,走到船尾。收拾起心情,笑道:“武将军还在练着呢,好武艺啊,了不起了不起。”
武陀身上已经冒出淋漓的汗水,一边微微喘气,一边道:“王军使说过,武艺这种东西得每天练,如此才能成为身体的记忆。和人作战时,一遇到危险,不用想,身体自然而然就会做出正确动作。所谓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士卒们知道,三天不练,敌人知道。”
听到严曰孟这句口不对心的恭维,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枪刺到那个士卒的心口,道:“是袍泽弟兄们的谬赞,我当得起什么冠绝三军,我泗州第一,我在军中根本就排不上号。我这套河北大枪传自岳应祥小将军,本是马上的本事,被小将军变化了一下,可以在马下步战。招式也简单,来来区区就是这两三个式子。应祥将军说了,每日都要如此刺个上千枪,练上三五年就算是练成了。”
“每天刺上千枪,那还不把手给练断了。”严曰孟咋舌,可情中却满是疑惑,这招式真的是太简单了,根本就不好看呀,真能练出来吗?
大约是看出他眼睛里的疑惑,武陀又不好意思地说:“战场上杀人其实每有那么多花样,两个字快猛,王军使说过,天下武功惟快不破。他又说过,一力降十会。”
这一说话,便走了。手上的力气就收不住,只听得蓬一声,大枪前端的锤头猛地扎在那个士兵的胸口上。
虽然身上穿有重甲又裹了被子,那人还是被扎得猛推一步,连带着身后扶着他的二人一道,推金山倒玉柱,狠狠地摔倒在甲板上。
再看那个士兵,疼得张大嘴不住喘息,半天也动弹不得。
“好大力气!”严曰孟这个时候才知道武陀的厉害,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是的,这招式是简单。可实在太快了,管你是谁,身上又穿着何等坚固的铁甲,这一枪加身,立即就会被扎出一个透明窟窿来。
“好,我等服了!”众士卒满面都是震撼之色,半天才震天价地喝彩。
武陀连连摆手,谦虚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每日这么刺上上千枪,只要身体不是弱得不成的人,也能练出真正的本领。战场上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还是防御使那句话,力气够大,度够快就能杀死敌人。武艺就一横一竖两画,赢的站着,输的躺下。”
众人只觉得身上一凛:“军使说得对。”
眼前有灯光袭来,回头看去,只见封常青和封常远二人从船舱里出来,将灯笼挂到船头上。顿时,甲板上一片大亮。
两人同时说:“武将军还在打熬力气,真是刻苦啊!”
武陀看到二人,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打搅二位哥哥了。”
封常青道:“打搅我不要紧,怕就怕你这一闹把主人的鱼给吓怕了。主人日常总念叨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主母就记在心上,这个差使就着落到咱们弟兄身上。这个窝子已经下了两天,按说应该能把鱼聚来。这天若再弄不到鱼,主母怪罪下来,咱们弟兄也只有羞得一头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