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杨再兴,那个杀还没有死。
……
“将军。”岸边,一个水鬼手忙脚乱地除掉杨再兴身上的水靠。
杨再兴:“如何?”
水鬼:“将军的胸口中了一箭,入肉不深,上了药过得两日就好。”
却见杨再兴黝黑饱满的胸肌上有一个笔管大小的伤口,不用问是臂弓三棱破甲箭头留下来的。有血不住流出,用麻巾擦掉,不片刻又涌出来。转眼,他的身子已经变成了红色。
杨再兴:“部队伤亡如何?”
“将军,回来两百零六,其他弟兄都死了。”
“死几个人算得了什么,给后面的主力部队下令,连夜进军,把那王慎小儿的老巢黄州给我拿下了。可恶,折了我这么多弟兄,还都是水性出众的好手,老子要让姓王的有家归不得。”
……
封常青:“严先生,俺们弟兄的命都是你那一箭救回来的。如此大恩,没齿难忘。今后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怕不违反军使所订的规矩,尽管吩咐。”
严曰孟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得意:“哎,都是生死相依的交情,说这些做甚。我也是心中发慌,胡乱射了这一箭,恰巧射中难姓杨的怪物。真要谢,就谢武陀将军吧。今夜若非有他指挥,咱们这么多人只怕一个人也回不来。”
说起杨再兴,想起他生食人肉的情形,还有那可怖的刀法和强悍到极处的力气,大家都打了个寒战。
封常青背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的弟弟,朝武陀点了点头:“武将军,咱们弟兄也是带过兵的人,自认为打仗也就是那么回事。若非是做了夫人的侍卫将一条贱命卖给了她老人家,进得军中,几仗打下来,怎么也得挣个出身。今日看到将军指挥若定,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如果真在战场上碰到将军你,怕是死得难看。”
武陀不好意思地摆手:“若说起指挥兵马厮杀我泗州军人才济济,且不说军使,就算是同呼延将军、岳应祥将军,还有谷烈将军比起来,我也就是一点萤火,根本算不得什么。封大哥,常远怎么样了,还有你可还好?”
“哎,今天碰到杨再兴,咱们算是开眼界了,才知道真正的武艺是怎么回事……刀,刀啊!”封常青长叹一声:“我还好些,常远的一身都被姓杨的割烂了,流了好多。现在天气又热,希望他能挺过去。怕就怕伤口化脓……”
严曰孟:“封常远将军吉人自有天象,不用太担心。不过,还是早些回城找郎中看看为好。”
武陀:“对对对,快些回城。这个杨再兴不知道怎么就杀过来了,他究竟为什么要来打我黄州,带了多少人马,我等都一无所知,应该尽快禀告行辕。还有,如果这个时候又遇到敌人,我等怕是走不了的。”
刚才在长江上和杨再兴一战残酷激烈,水师士兵也没有经过严酷的军事训练,体能有限。
此刻都已是疲惫不堪,站在甲板上身子不住摇晃,似是下一刻就要倒下去再也起不来。
为了补充体力,士兵都坐在甲板上,从怀里摸出干粮,大口大口咀嚼着。有人从江中提了一桶水咕咚咕咚地饮了一气,然后对着自己的头倒下去,用力擦洗着身上的血污。
从长江到黄冈城还有很长一段水路,月亮出来了,高悬头顶,照得周遭明如白昼。
武陀:“各船各队,轮流睡觉,天亮之前就到了,抓紧时间休息。还有,严先生。”
严曰孟:“武将军。”
武陀:“那这两日收的商税都平均发给士卒们,阵亡的士卒也不能落下,等上头的抚恤下来,一并交给他们的家人。”
“好的,武将军。”
武陀接过一碗水,倒进滔滔江水,嘶声道:“魂兮归来,永守我土!”
士卒们也都跪了下去:“魂兮归来,永守我土!”
风好大,吹得挂在船头的灯笼左右摇晃。突然,“呼”一声,灯笼纸燃起来。红色火苗舔向天空,搅动头顶乳白月影。
和着澎湃风声,激越江流,仿佛方才那一场血战时士卒的呐喊,奔流的热血。
……
果然,天亮的时候,水师的船队就靠在黄冈的码头上。
却见,码头上已经挤满了人,他们背着背篼,提着行李叫喊着朝停泊在水边的船上挤去。看那黑压压一片人潮起码上万人,似是全城的百姓都逃了出来,乱糟糟地叫人看了头皮发麻。
码头上,几个士兵满头热汗地维持秩序:“不要挤,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一个上船。”
“小心,小心了。”
“别挤着孩子。”
“老人家,这边来,你可仔细些。”
竟是一场大逃亡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