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皋忍不住身子一颤,潜入摩尼教这么多天,伏低做小,郁闷到死,现在总算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幺哥,此事可真?”不觉呼吸也急促了。
杨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着急想见到钟大哥?”
牛皋故意气道:“想俺铁柱也是一把年纪了,当年在河北老家也是威风过的人。如今在山寨里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队,没得辜负了一身的本领。官家做出这么大事业,教正是用人之际。方才幺哥说要在陛下跟前推荐小人,在下倍感振奋,都快等不及了。”
看到他一脸热中功名的模样,杨幺笑道:“铁大哥你也休要着急,男儿大丈夫,是该做出一番事业才不负今生。钟大哥很快就会过来,说不定用不了半个月。”
说到这里,他面上的笑容消失,变得一脸的抑郁。
见他这种表情牛皋心中疑惑,低声问:“幺哥,怎么了?”
杨幺叹息一声:“最近我军负多胜少,形势已然恶劣。泗州军空前强大,特别是弄出那个怪阵,以小队对小队骚扰作战之后,我军地盘逐渐被蚕食,已经被分割成无数小块。部队七零八落,已经无法快速集结,如今就算想组织一场大战也难。空有十万教众,每战,真正难上阵的也就几百上千。如今,只能隐忍。实在不行,撤出鼎州,转移到潭州甚至衡山一带,徐为之图。潭州地方富庶,前番刚被女真**害过,官吏逃亡一空,正适合我等前去。”
牛皋吃了一惊:“不可。”
开玩笑,如果摩尼教妖人逃去潭州,这仗岂不是要打得旷日持久,而王道思和背嵬军又不可能长期呆在湖南。一旦收复襄阳之战打响,摩尼教在背后给江汉老家来上一记,那可要命了。
所以,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斩首钟相和杨幺,除此大患。
杨幺:“如何不可?”
牛皋:“鼎、澧、辰三州我教经营多年,百姓都心向光明。若撤去潭州,无论征兵还是征粮都没那么容易,部队也不能得到补充。”
杨幺:“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不过,王慎世之猛虎,又有江汉粮秣源源不绝补给,咱们却耗他不过啊!其实,钟大哥和你想得也是一样,特别是最近出了些事。前一阵子,王慎一改李成一旦俘虏我教教徒辣手无情的常态,却将他们都放了回来。还在头发上插了个标签,上面写着爷若休时我也休,依旧乘舟向东流。大意是说,你如果不来打我,我就不打你,我现在要向东去发展,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牛皋:“王慎要东去?”
杨幺冷笑:“可能吗,王慎的根本在江汉,如今襄阳那边又有曹成虎视眈眈,怎么可能安心东向,不过是以此来慢我军心罢了。”
说着,他叹息一声:“可是,钟大哥却是信了,前番下旨说现在好了,王贼总算要走了,大家总算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他又说,洞庭湖已经彻底糜烂,士卒衣食无着,让我先来连云寨经营,待到修葺好营寨,他就会率文武百官来这里过冬。一切,等到来年开春再说。”
牛皋听到心花怒放,可表面上却叹息道:“呆在这个山寨里又能如何,还不如去潭州呢?”
“谁说不是呢,钟大哥是被泗州军打得没心气了。”杨幺摇了摇头:“不过,他是官家,既然下了旨意,咱们也只能执行了。还好我连元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倒是个休整的好地方,让士卒们休整一两个月也好。”
说完,他笑着回头朝屏风后面笑道:“细妹,事情都说妥了,你可满意?”
“蓬”后面传来凳子被撞倒在地的声音,原来细妹就躲在屏风后偷听。
牛皋忙又拜下去,装出狂喜的样子:“多谢幺哥,多谢幺哥,铁柱发誓永远忠诚于教,爱护细妹一生一世。若违此誓,叫铁柱万箭穿心而死,永堕地狱,不得轮回。”
杨幺将他扶起,眼眶微红:“我就这个妹子,能够给她寻个喜欢的人做归属,某也算是对死去的爹娘有个交代。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先别走,咱们一家三口人吃个饭吧!”
……
“牛将军,怎么样了?”等到牛皋回来,卫回悄悄问:“没事吧?”
牛皋喷着酒气:“杨幺请我吃了一台酒,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有事吗?”
卫回:“那就好,那就好。”
牛皋:“卫庄主,你马上带信给军使,这里就是钟相的伪皇庭所在,最迟半个月,钟妖寇就会带着所有的官员和主力部队来此。请他马上率主力过来,围剿妖贼,除此大患,至盼至要!”
一刹间,牛皋面上醉意全无,眼睛里爆发出犀利的光芒。
最多半月,湖南之战就会结束,某凭此功劳总算是可以在泗州军中立足了,某总算没有辜负军使的信任。
军使说过,一旦平定湖南,泗州军主力将系数北上消灭曹成,并对河南用兵,收复沦陷的国土。
“河南……中原老家,俺老牛这几月无时无刻不想着带兵打回去,我要为死在战场上的乡亲父老报仇。”
看着外面如火的夕阳,牛皋心中有一股豪气生起,又想起王慎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军人的职责就是守护,守护家园,守护乡亲父老,守护亲族。军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无论是朝廷、官家还是我王某人。军队属于人民,属于我汉家百姓。”
说的,说得对,若我等军人连自己的亲族和家园都无法守护,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热血在心中沸腾,仿佛在燃烧。
这个时候,他恨不得身上长了翅膀飞到那辽阔的河南大地,那一片麦浪汹涌的黄土地。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纤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
细妹……细妹……真到那天,我该如何面对她?
牛皋摇了摇脑袋,竭力将这道思绪压制下去:大丈夫生于世,为国为民,虽九死而不悔,区区一个女子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