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州,随县。
自从各路所谓的义军从荆湖撤退到随县之后,已经两个多月了。
在过去的那场江汉血战中,孔彦舟全军覆没,脑袋被悬挂在蕲春城楼上。李宏全军覆没,后来战死在沙场上。张用军全军覆没,号称十万之众的精锐到此刻只剩一千多人。而曹成军杨再兴部也被消灭了上万人,杨再兴这个瑶子有万夫不当之勇,结果还是败得这么惨。可以说,当年从东京留守司叛出的各部,都已经被王慎杀破胆了。
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虽然大家手头的兵力还多。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有与王慎一战的念头,士气异常低落。
这样的情形,也只有在当年大伙儿屡屡败在女真人之手才有过。不觉中,他们已经将王慎等同于与女真同级别的对手。虽然泗州军和女真的作战风格不同,可强悍处却不逞多让。
好在义军龟缩在随州之后,依托着山地,守住各处关隘之后,泗州军兵力不足,也不想在山地和他们拼消耗。如此,义军倒也勉强得到片刻的喘息。
靠着这短暂的和平,义军在随州征兵征粮,倒也逐渐恢复了元气。
不过,在这一段时间内,张用却一直处于极度的抑郁之中,对于未来也陷入了迷网之中。
按说,各部得到休整之后,应该尽快想出下一步该何去何处。毕竟,就目前而言,随州乃是襄阳的地盘。虽说前一阵子应该张浚在关中干得有声有色,女真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襄阳的军队被抽调去了陕西,鞑子也没有功夫理睬义军。不过,这样的情形肯定不会长久,谁也不知道女真人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
听人说,金军兀术部主力从江南撤会北方之后就驻扎在河南府,他自然不会放任随州这里驻扎有这么多军队,迟早回打过来的。
到那个时候,义军南有泗州军主力,北有女真铁骑,这两只部队可都是当世的最强者。恰如两口磨盘,只需轻轻动一下,大伙儿就要被碾为齑粉。
如今,最佳的应对之策是趁部队已经恢复了些须元气,趁泗州军和女真人还没有打过来,立即将部队拉出去,一路向东再回淮西。
淮西现在是宋军的地盘,相比起女真和泗州军这两头猛兽,大家对他们还是非常不屑的,要在那边占住脚当不在话下。
“走,必须走,尽快地走,再迟就来不及了。”作为一个对于敌我态势有着相当敏锐的经验丰富的大将,这个念头一直在张用的心头盘旋,他已经嗅到了极度的危险。
可是,他找曹成还有各位义军头领谈了几次,结果别人的态度都显得冷淡,好象没有任何兴趣的样子。
如此几次,张用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以前兵多将广,身为一众义军的盟主,何等的风光,一句话出口,别人都要给他些面子。而现在,部队被彻底打光,没有兵,别人也拿他这个盟主当成个摆设。
这让张用心灰意懒。
这一日用过午饭,张用百无聊赖地骑了马带着卫兵在山间打猎。时值秋末,草木枯黄,正是猎物肥美之时,几箭下去,倒不无斩获。特别是在围杀了一头两百斤的野猪之后,随行的十余个枪骑兵都兴奋得大声欢呼。
各家头领按照手中实力大小分别占了随州的交通要道和膏腴之地,立下大寨,各寨相距三四十里路。张用的部队人马最少,被排挤到最南面的山地,和驻守光华镇的泗州胜捷军吴宪法隔山对峙。若泗州军要对北用兵,张用部将受到第一波打击,搞不好就会成为送死的炮灰。
一千士气低落的残军,又如何是龙精虎猛的几千胜捷军的对手?
这让张用更是抑郁和无奈。
一个卫兵跃下马去,将野猪的肚子破开,将肠子扯出扔到一边。
另外一个卫兵骂道:“直娘贼,大手大脚的败家玩意儿,这肥肠可是好东西,洗干净滋味好得很。盟主真射,一箭就射下了这头野猪,倒叫咱们少费了许多工夫。好肥的猪,加点菜和汤饼,怎么也得煮上十来锅,足够全军将士吃个饱了……”
这一句话说出口,众人面前的笑容都凝固了,代之以一种深重的晦气。
是啊,现在全军上下加一起也就千余人,一口猪的肉加上汤汤水水就够吃了。想当初来江汉的时候那么多弟兄……如今都没了。
张用心中也是一痛,良久,才叹息一声:“是俺没有,败得这么惨,对不起各位弟兄。”
有人忙安慰道:“盟主,王道思,人中之龙,就连女真也败在他手上,咱们输了这一阵不丢人。输了,以后再赢回来就是。”
“对,盟主,不用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