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奵:“还起了个坏头!”天子当为万民表率,做了这样的事情,岂非坏头。
林淡秾觉得有理。
孙奵思考问题一直追本溯源,不禁好:“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缘故?”
林淡秾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可能就是缘故了,她下意识追问道:“难道没有人知道吗?”
“不知道,就是忽然说要退了。”孙奵摇头,兴致勃勃地又讲一遍:“据说,皇帝是忽然下的令,直接叫得停。没有经中书、门下,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呢。陛下一直倚重他们,但这次居然一点也没有问,直接下达到了礼部。”
当朝是三省六部之制,三省是中书省、门下省,尚省之职为制定政策、草拟诏敕;门下省则管审核复奏,尚书省设六部,为执行。皇帝以此三省总揽全局,涉天下事。
但这三省六部制之设立也颇多曲折,优缺不论,只说经过。古代政治制度的变化几乎可以以相权与君权的消长来囊括。丞相制度几乎贯穿了整个封建制度的始终,其时而强大、时而弱小,但从未消失。时代车轮走过,终究是以“相权衰竭,君权登顶”为终结。而此时正处于这样一个极关键的转折点。
前朝是相权独大的,丞相几乎将天下职权都揽了过去,皇帝反成了摆设,世人只知宰相而不知皇帝。世家便是这种相权独大的产物,其中王谢两家便是前朝宰相出的最多的两户人家,余威到今时仍不能灭。后前朝被灭,皇帝无欲再有世家,想要分相权,故有了三省六部制的雏形。但世家如何能够心甘情愿将到手的东西送还,便展开了陈氏与世家长达数朝的争斗,皇权渐渐占了上风。
改九品官人法为遏制世家,设三省六部制为分相权。先皇年轻时惜败一手,娶了王氏女求和。生下陈衍却不叫他亲近母亲,反而竭尽心力将未完成的希望交给儿子。后来太子入朝,果然如鱼得水,以科举制与三省制为本,彻底掀翻了世家。宰相失权,只余沽名,而他登基之后更是直接废了这个名号。
自此,皇权独大!
陈衍建立了自己无上的权威,但他又绝不是刚愎自用之人,在权利登顶之后并不以此为所欲为。反而重用三省六部制,以此三部相互制衡,助他治国理政,凡有善言他皆纳之。君权的集中,令他能够乾纲独断。
而至他入朝以来,不论是做太子、还是做皇帝,竟然从未有过一个错误的决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当是在数年前,先皇仍旧在位时。突厥来使要求娶一位公主以结姻亲之好,并承诺不再骚扰边境、要求两国可通往来。两国积怨已久,突厥示弱,先皇一时竟不能有决断,问太子策。陈衍说:“不备之战,不战。天下为重,何吝一女。”
突厥已有示弱之意,乘胜追击,可。但当时本朝也无远征的能力,故而能战而选择不战。朝内尚未安稳,如何能去外战?
先皇选了一个宗室女嫁了过去,果然数年太平。边境安稳后,自然就能腾得出手来收拾内政了。而经过这两朝的经营和休养生息,不论经济、军事、政治都已今非昔比……
这话扯得太远,拉回来继续说孙奵的话。陈衍能断但从来虚心纳谏,自将三省捧起以后一直重用,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说退婚就直接退婚,越过三省要将事情给办了。
孙奵知道的清楚些,她父亲告诉了她母亲,她母亲又和她闲谈起。将这件事发展的过程脉络理了个大概——
皇令直接下到的尚书省管辖的礼部,故而三省之中,尚书省是第一个知道的,觉得有问题不能执行,却也不敢和皇帝直接说,只能先压着。随后中书、门下也知道了,便小心翼翼地和皇帝提起这件事。
陈衍只说了一句“朕之家事,不必朝论”便将两省长官的嘴给堵了回去,然后陈衍又问尚书令进度如何,尚书令不敢答……
这后面具体是怎么对答的,孙奵还不知道,她母亲只说到了这里。但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尚书省还是先拖着,皇帝意却已决。以今上的权威,他志若不改,只怕也就是晚一天和晚两天的事情了。孙奵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把这在发生在宣政殿上的“君臣对答”给说出来。只是用一种很深沉的目光看着林淡秾,重复一遍:“一点也没有问,直接下到的尚书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