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不爱你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爱了。——玛格丽特杜拉斯。
雍正八年的秋天,至今想来令人振奋又怀念。那一年,皇长子弘晖突然现世,给所有人的生活都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就连我也一样。
对不同的人来说它的影响有好有坏,但从整个时代来看,这似乎是一件让人愉快的好事。
整个雍正朝历经十三年,无论是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总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气氛。雍正元年的时候我才八岁,雍正十三年的时候我却已经二十一岁了,从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到经历风霜的皇子之母,我人生中最精彩最有意义的年华,都在雍正年间。
我却不太喜欢雍正王朝。
虽然在这十三年间国库充足,国力蒸蒸日上,但总感觉所有人都活得不大开心。
紧张、压抑、焦躁……这样的空气似乎没有人能够摆脱,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苟且偷生的庶民。
当时我总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只能归结为人心不足。直到雍正十一年的时候,身为谦妃的我站在正大光明殿听见宣贵妃和皇上议论朝政,才大致了解更深层次的原因。
大势上是很好,可惜每个人都过得不太好。
当时明莼是这么说的。
“陛下,雍正朝十年以来,国力上升,国库充足,与康熙六十年的光景是天差地别。但太平盛世之下其实有重重隐患,不知陛下愿不愿意听这逆耳之言。”。
皇上一时没有说话,反而把颇有深意的目光向我投过来。我当时受宠若惊,几乎连手脚都不知怎么摆放,但仔细留就发现他看的是我怀抱中的弘瞻。
我瞧着四周团团肃立的太子弘晖、宝亲王弘历、贝亲王弘昼,一时明了了今日会面的另一层意思。
原来是要皇子们都来聆听陛下的教诲,听听他和他的心腹关于这个国家的看法,甚至连懵懂无知的弘瞻都参与其中。
明莼继续说:“如今国家富有,四海升平,外面瞧着似乎国无隐患,帝王可以垂拱而治。但事实上,现在国家并非是最强盛有力的状态。扁鹊曾说,人的疾病可以分为肌理之间、血脉之间、肠胃之间、骨髓之间。在康熙六十年左右的时候,国库空虚,吏治败坏,可以说疾病生自骨髓,严重到在肌理上都条缕分明。经过陛下十数年整治,如今吏治清明,国无外患,四海升平。”
皇上仿佛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他瞧着侃侃而谈的明莼,双目之中简直跳动着一团火焰。
“如今的中华,就像一个强健有力的巨人,瞧着他面色红润,双目有,但其实他禀赋虚弱,内里不强。如果能一直调养下去还是保全平安,但假若遇上风吹草动,或者又有疾患滋生,那他就会轰然倒塌,无力自救。”。
这一次,不仅仅是三位皇子,就连我也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明莼。
“国家是有钱了,富足了。但很多朝臣都没有意识到,其实国家富有和百姓富有是不同的概念。就好比一个家族兴旺发达了,官中钱财无数,家里可以修新房子,建新花园,甚至买祭田、建家学。但家里的每一个人却是荷包空空,走到街上无法自由用度,有的时候,身上连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如果一个路人看到了这样的家族,他会认为这家族气脉绵长、后福无攸吗?”。
我跟着摇头。官中再有钱又有什么用,钱如果不花,就是死钱。但随即我怔住了,那一刻,脑中像有一团火光忽然擦亮了似的,我一下子明白了明莼的意思。
那一刻忽然感到一团巨大而陌生的喜悦。明明什么也没有获得,却像是有了傲视全世界的勇气。
如果读书的人常常会有这种感觉的话,我想我明白了死书呆子为什么总爱穷清高。
明莼矜持地露出一丝浅笑。
“国富不等于民富。如今国库虽然充足,老百姓却大多手中无钱,手中无钱,对国家的未来就没有自信心。荀子曾说‘治国必先富民’,钱财在国家手中不一定是好事,钱财全在贵族、在官员手中更是大大的坏事,唯有藏富于民,才能保百姓安乐、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