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云板连响,天下同哀。
我跟在皇后身后,机械地俯身下拜,灵堂上哭声响成一片,我也不住哽咽着,泪如泉涌。
意外地真心。
可能我是真的比较有福气,从我出生起到我入宫,我家几乎没有死过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一个和我这样亲近的人的死亡。
哪怕我没有拿真心待过他,他也没有喜欢过我,可他毕竟是陛下。
皇上的崩逝,无疑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陛下实在太过强大和威严,他在时让人畏惧害怕,他的逝去却让人怅然若失、惶惶不安。
我所在的群体,是哭得最为哽咽伤心的一群人。这些人,在陛下逝去后,有了一个新的称呼。
未亡人。
她们是失去了希望,残缺了生命的一群人。
最前面的是脸色惨白、态恍惚的皇后,弘晖已然在四大辅命大臣的拥戴下登基,她是未来的母后皇太后,世上最尊的一位贵人。然而她此刻的态,竟像是随同棺木中的人一同死去了一般。
熹贵妃仍然病得起不来身,于是也没有参加葬礼,皇后后面站着的就是裕妃耿氏,这个一贯温厚内敛的女人丝毫不顾忌形象,朝着先帝棺木的方向嚎啕大哭,声音中满是撕裂一样的哀痛。
再在她后面的则是齐妃李氏,这个老女人双眉紧蹙,手略微压着心口,眼泪一串串往下掉,态有些怔怔的,哭也哭得有些心不在焉。这种心不在焉并非那种不在乎、不恭敬的心游离,而是,仿佛这个女人依然随着她的儿子、她的丈夫去到了另一个阴惨惨昏暗暗的世界,所以已然对这个阳间失去了兴趣。
她后面的自然就是我了。我瞧一眼还被乳母牵在手里的弘瞻,心头更添烦恼。
这孩子年纪小小,就已经没了父亲。如今可要怎生是好?让我一个人教养他吗?
我不能想象我会负担另一个人的生命,哪怕那个人是我的儿子。
弘瞻的前程是不缺的,我为太子殿下做了这么多事情,他必定不会亏待了弘瞻去,且弘瞻又是他最小的幼弟了。
其实想想,我还真是天生的小妾命。像以前那样,在皇宫中凭借自己的小小手腕翻云覆雨,才是我的专长;要真让我做了一个筹谋万千的大家主母,掌控家务、教育孩子,每日里每日里重复一样的工作,还不如要了我的命去。
我一直以为,我是和母亲一样的贤明理智的女人。
然而如今想起来,其实我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责任。
想着,我也抽抽搭搭,口呼“陛下”,哀哭起来。陛下的薨逝,像是命运的一次冷笑,击碎了我身上周围的玻璃罩子。让我深深的、深深的意识到,我的一生,其实也就这样了。
我总以为,我会有变幻莫测的、无限可能的人生。
那时我天真。那是我天真。
我身后的两个答应在悄悄议论:“熹贵妃病倒了,这也罢了,可宣贵妃到哪里去了?”
宣贵妃。
明莼。
听到这里,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到底是弘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