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云出一走,凝和殿中登时忙乱起来。打扫屋子、更换衣服鞋子、筛选饮食、遣人去告知太后,人人振奋,个个欣喜,有些很有眼色的,已经悄悄把服丧的素服往下换。
我和阿莼自然先打赏西苑行宫中的下人,我和阿莼本来坐在花房里一起看折子,几上放着一只喝过咖啡的马克杯,马克杯上是阿莼用水彩笔画的几颗糖果彩球图案。我赶紧让人把那杯子拿下去,换一壶白开水上来——“你们主子娘娘喜欢的那套蓝色玻璃杯拿来”。
低头正看见阿莼穿着花盆底,也脱下来,阿莼好笑说:“哪里这么娇贵。”
正在这时候,听见小太监一声通报:“太后娘娘驾到。”皇额娘走进来,气喘吁吁的,一叠声地说:“你们就是不懂事的,现在她有了孩子,怎么四处还披麻戴孝,冲撞了岂不是不好。吩咐下去,把这些白色的帐子帘子,统统换成喜色,都不许哭丧着脸!若伺候好了,本宫先赏。”
我和阿莼起身行礼,皇额娘笑眯眯的,连忙一手一个搀住,三人在软凳上坐下来说话。忽然眼尖,又看见外面一个小丫头抱着阿莼养的那只白色卷毛狗,不由喝道:“你去叫住那小丫头,让她远远的把那狗儿抱到我宫中去,不许挨着莼儿的身。这宫中若有人养猫养狗的,不拘是哪个,畜生一律打死,主人也要受罚。”。
阿莼无奈道:“皇额娘,这么着太折福了,我哪里受得住……”。
皇额娘连忙换了笑脸:“你这孩子快别多心,你之前没经历过的,哪里知道?这孕妇万不能近了猫儿狗儿的,这些畜生身上最脏,生一种小虫子,钻到身上去就伤了孩子。”
太后意气飞扬,兴奋万分的,指使着宫人忽而熬汤做膳食,忽而涤尘换摆设,一点也不见之前避居佛堂的颓丧气。一时倒让我想起雍正十一年,听说谦妃怀孕之后的父皇。新的生命意味着无限的可能,小孩子的出现,真的会给已经失去弹性的生命重新带来希望。
今夕
弘晖篇终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苏武。
元和元年六月的时候,宫中开设宫宴,来的都是我和阿莼亲近的人。宫妃里头的太后、谦太妃,朝臣里头张廷玉、鄂尔泰、刘统勋等,宗室里头弘晓、弘昼、弘明等,以及帝云出、博菱、颦卿,还有其他各位王公贵族、内外命妇们参加。
宴席设在西苑的琼岛上,众人坐在亭子里,听阶下的清歌妙舞,看台上的霓裳佳人,不远处的太液池又有清风徐来、荷香阵阵,让人一下子从服丧的颓丧状态活了过来。
我照例和阿莼并肩坐在正席上,太后的下首。众人也都习惯了,一一的上来敬酒,凡是敬给阿莼的,我一律代喝,于是没人不知道主子娘娘有孕的事情,索性内外一起,也都改口,不称贵妃而称皇后。
这一派吃吃喝喝的功夫就足以耗费一个时辰,而后带着他们去游太液池,看西苑里新搭起来的西洋楼,以及发电机电灯泡,男士的桥牌馆吸烟室,女人们的香水化妆品。
今天的事情进展顺利的话,我就把张廷玉留下来,和他商议建立翻译馆与西洋诸国互译书籍的事情。而阿莼也有事情做,她想留下弘晓商量一下建大清皇家画院的打算。
当时我问她:“怎么先建画院?我以为你最想弄个国立北京大学或者国立清华大学之类。”
阿莼吃一勺燕窝粥,回我说:“这帮读书人哪里会肯让我背这样的名头!建书院呢,这可是圣人的事业,我也就敢先建个画院啊、音乐厅啊什么的探探口风。左右是些技淫巧,也没太多人在乎。”。
我抱怨说:“要不是你说的,二十七个月孝之后再立皇后,我早就被扶正了,哪像现在,还不清不楚的,要是你来个始乱终弃,我都没处哭去。”。
阿莼闷笑:“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现在有了这一个,我和你都不怕跑了谁了。”她依旧腰肢纤细,一如往常,但是气色明显好起来,像是枝头盛开的桃花。
床边还放着她做针线的那一套东西,剪子啊针啊什么的,看着我就心惊,赶紧命人来拿走。阿莼忍不住的取笑我:“你倒比我紧张一百倍,哪里有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