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一时顿觉乏味,既是比试,自然是不分伯仲你争我抢你进一寸我进两寸这样锱铢必较来得精彩,今日这样实力悬殊,一眼便知胜负便失了比试之精华趣味,遂,当下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晓得周遭这些姑娘们挥着帕子兴奋个什么劲儿。
“姐夫!”
正走之际,不妨听得小弟弟在我耳边唤道,生生惊出我一背冷汗。顺着小弟弟胖墩墩的手指望去,但见航道尽头处搭着一个高台,台上赫然坐着一顶顶乌纱帽,皆是扬州城大小官员,一群或大腹便便或髯须斑白之中簇拥着一人,美鬓长目,静雅怡然,不是裴衍祯却是哪个!
我正待回身对小弟弟说清楚“辈分可以随便乱,姐夫不能随便喊”时,却听着身旁一个姑娘尖叫了一句,“三公子胜了!三公子胜了!”
回头一看,果然,那白龙舟已至终点,船首舵手一身劲装鱼跃而起,一伸手便轻松摘下了娱蚣旗上的锦标,飘飘然稳稳当当落回船头。
一时间叫好声喝彩声铺天盖地而来,周遭姑娘们更是挥着手绢尖叫着什么“三公子”蜂拥而上,也不晓得这些平时扭扭捏捏的姑娘家怎地这会儿竟像喝了几海碗鸡血一般生出这么大的劲儿,一群人推搡着、拥挤着,竟活生生将我也夹着一并往那终点涌去。
还未来得及慌乱,我已被挤至堤岸角上……眼前一花,扑通一声,我便像个粽子一般被利落地丢入了汶水河里。
“不好!有人落水啦!”
冰泠泠的河水一气儿涌了上来将我裹住,我彻底淡定了……因为,我不会水,除了淡定我不晓得还能做些什么。
眼见着我便要替代粽子去喂屈大夫之际,一只手臂却揽上了我的腰,一托而起将我抱上了岸。
我气若游丝勉强睁开皆是水雾的眼,但见朦胧之中一双眉眼未语先笑弯了一弯,薄唇一启,白牙一龇吐出一句话:“姑娘仰慕我宋三乃是常理,只是这跳河深情却叫我如何报答?”
我脑中“嗡”地一响,一股浊气涌上喉头,生生咳出一口所呛积水,彻底活返过来。
“妙儿?!”此时,但见人群被劈分开,裴衍祯疾疾行来,一撩袍摆便蹲在了我面前,不由分说伸手便将我从这个什么宋三怀里移入了他怀中。
小弟弟不晓得什么时候也蹲在了一旁,乖乖巧巧抬头冲着裴衍祯喊了句,“姐夫好。”
人群一时嗡然,我顿时觉着还不如去和屈原大夫作伴来得好……
裴衍祯坐着马车一路将我抱回了沈家,又不顾姨娘们的一惊一乍,一路将我从大门口抱回了厢房之中,直到丫鬟们为我换上干衣郎中开好药离开之后,他方才在姨娘的咋呼下离去。
我躺在床上挺尸,默念了一百来遍“屈大夫”方才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个可怕的谣言横空出世——沈家大小姐裴大人前夫人现如今的外甥女沈妙,不过将将守了数日空闺便不安于室,恋慕上了扬州城中鼎鼎有名的风流宋三少,端午赛龙舟之际竟不惜跳河以博三公子瞩目注意。
所谓谣言止于智者,我不与一干俗人一般见识,但是,一干俗人也坚持不与我一般清明,到了傍晚吃饭时,连小弟弟都问我:“妙妙姐,宋三是一个人还是三个人?”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