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元年春正月乙亥,祀天地于南郊,即皇帝位……只此一日……当真是心乱如麻,穆二去世子府救她时候,怕是都没想过身家性命,她一女子,进了太傅山门,既不能入朝堂,也不能上战场,身后还有姑姑阿娘,何以能走仕途去瞒那欺君之罪!
不入山门,来年仍然可以大考。
凭借自己依然还能去甲学。
如此,今年还剩几个月光景,能与穆二同窗。
笔尖落字,顾今朝才写一行,猛然站了起来。
她手中还拿着笔,到老太傅面前,便是双膝跪下:“太傅恕罪,我愿退出大考,请准今朝自行离去。”
前一刻,还是欣慰着的老太傅,登时愣住:“你说什么?”
今朝磕头,更是扬声:“请准今朝自行离去,我愿退出大考!”
啪嗒一声,戒尺自面前摔落,老太傅面色已沉:“大考岂可儿戏?多少学子求不来的头贴,顾今朝,自出这个门,便无师生之缘了。”
她知道,秦淮远给她求来的那一卦一缘,点头称是,又是伏身给老太傅磕了三个头,转身就走。
大堂当中,众学子无不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背影,可她一心去那山上,出了堂口更是一路疾奔,好在书院门口还有相熟的人,总算搭上了一辆马车,这就奔了京中长街来了。
长街上正是漫天纸钱,送灵的队伍走得极其缓慢,穆行舟与穆庭宇一侧一个,扶棺而行,顾今朝远远看见,从队伍的最后面,往前追了来。
一口气追到穆庭宇的身后,才是站妥。
少年一手扶棺,走得很慢,顾今朝随着他的脚步,在他身后。
一路出了京中,又送灵上山,穆庭宇父子亲自将棺椁送了寺外,这一停灵还不知要停多久,都是悲痛,做了法事,送灵的队伍才是下山。
山上风也轻云也轻,穆庭宇走在最后,一抬眼就看见了顾今朝。
她始终站在山路旁等着他,已然不知站了多久。
他也是愕然:“你不是去大考了?怎么在这?”
今朝浑不在意地笑笑:“考题太难了,我就回来了,甲学有什么好的,我将来能养家护住阿娘姑姑就成,眼下什么都比不过你,我想陪着你。”
左右无人,少年低头,与她并肩而行,好半晌才从鼻底嗯出一声。
此刻身边之人,犹如救命稻草。
下山的路很长,顾今朝始终跟他说着话,穆庭宇偶尔应上两句,这一天与平时没有什么分别,可这种陪伴,在这少年不知愁滋味时,初尝苦涩之际,这样的日子里,分外暖心。
中郎府还有一大堆事宜,穆行舟父子即刻回了府中,顾今朝与穆二作别,目送他进了自家大门,才是转身。
出书院的时候,上山的时候,乃至于到中郎府门前了,她还未觉任何不妥。
可从中郎府回来的路上,这姑娘越走越慢。
到了自家门前,又徘徊不绝,因为不知进了门见了阿娘,该怎么对她说。
正是踌躇,马蹄声由远至近。
今朝抬头,马儿疾驰到身前一下停下来了,嘶鸣着刨着蹄子,可见来人抽打多急。
马上之人一身白衫,也是飞身下马。
秦凤祤手里还抓着马鞭,放开马儿这就到了她的面前,可是一脸怒容:“顾今朝!大考岂是玩笑?为何突然退出?”
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今朝见了他,更是莫名心虚:“我……我不想考了。”
秦凤祤哪里信得她这话,厉声厉色:“太傅门下,千载难逢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