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百姓只知少府主理皇家事务,辖下有金翎皇商汇通天下、充实皇室府库,又有各类匠作司专替皇室、宗亲督造各类器物,却不知少府辖下还有考工令一职,专管兵器制造事宜。
若兵部对兵器、战船、作战车马有任何需求,也得先行提交少府,由考工令斟酌、审议后再上奏御前裁决。
“若你当真进京与兵部的人谈,便是谈定了,最终还是要到少府再下一道功夫,如此倒省了你的事,”傅凛淡淡颔首,“赵通千里迢迢从京城跑到清芦做什么?”
清芦离桐山不足五十里,在临州六城中算是最不繁华的一处,对赵通这种京官来说,只怕都算是穷乡僻壤了。
“沅城水师无法解决‘开炮后船体开裂’的问题,在海上只怕都快被人轰成筛子了,身为掌管兵器、战船制造的考工令,赵通当然比谁都更想尽快解决此事。”
裴沥文耸了耸肩,笑意轻快:“京中原以为问题出在火药上,陛下便特意派了赵通前往清芦拜访孔素廷先生,想寻求火药的提纯改良之法。临州六城谁不知孔素廷先生那古怪脾气?验看一番后只甩了句‘不关火药的事’,就将赵通晾在官驿内不搭理了。”
清芦孔家的人大都一门心思专注治学,有一说一从不废话,也不会轻易对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草率发声。
孔素廷在金石、火药的技艺上可谓学问专精,对造船这一门却毫无涉猎,当他确定沅城水师遇到的难题与火药无关后,便自觉没什么话好再与赵通交流了。
“赵通如此亲民?你一求,他就接见了?”傅凛若有所思地垂眸浅笑,指尖拨弄着桌上木盒子里的一堆小零件。
这几年裴沥文得傅凛授意,在江湖上广结善缘,攒下不少人脉,消息自然灵通得很。
“我一听说赵通在清芦,就立刻托了人去斡旋,又亲自在清芦官驿软磨硬泡了整整三日,那赵通虽态度勉强,到底还是接了拜帖,”裴沥文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他虽有些京官的架子,却是个惜才又务实的人,一听我说了来意,态度立刻就和善许多。”
傅凛的食指指尖轻轻叩在盒子边沿:“你怎么说的?”
“就按你吩咐的那样,说你有法子立刻解决沅城水师的难题,”裴沥文道,“他大概将信将疑,说是只要你的法子确实行之有效,任你坐地起价。不过,他要求和你当面谈。”
“自然得我当面同他谈,”傅凛白他一眼,“其间涉及的一些道理你又不懂,他若有疑问,你又没法答得明白,总不能清芦桐山来回跑着传话,那多麻烦?还容易出错。”
被鄙视的裴沥文讪讪翻了个死气沉沉的白眼:“他就在清芦官驿等着,你几时过去?”
傅凛想了想,回头对屏风那头扬声道:“凤歌,你的画稿几时能完工?”
裴沥文不可思议地扭紧了眉头:“就去一趟清芦,便是耽搁些,来回也最多两三日,你俩就这么两三日都离不得呢?”
傅凛看也不看他,随手从盒子里抓了一个小铁管朝他脸上丢过去:“闭嘴,没问你。”
叶凤歌再度从屏风后探出红脸,先瞪了裴沥文一眼,才看向傅凛。
“你是不是想等我一起过去,我找孔素廷先生交验画稿,你就去官驿见那位赵通大人?”
她只跟傅凛提过一次,说这回的画稿需要去清芦当面交给孔素廷先生验看,这么小的事情,傅凛竟一直都记着。
这让她心里当真是甜得没边没际了。
傅凛点点头。
叶凤歌小小为难地沉吟片刻后才道:“我最快也得再日,你的事比较急,还是你先去,我这头就到时自己再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