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农村建起一栋三层的小楼,即便没有装修,这对于现金收入本来就少的农民来说已经是人生最大的一笔开销了。许多人建楼都是要拉外债的,王富春一家也不例外。
王富春因为他是肯干,在村里名声好,所以亲戚朋友也愿意借钱给他。但是这还钱的日子是不能拖延的,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不能光想着自己。
去年种下的越光米产量和价格都不尽如人意,撒的化肥还多,可以说王富春一家基本上就没有赚到多少钱。真正的大头都被中间商给赚走了。
“儿子要去淮海读书,我们算宽裕点,四年要十万块吧。”王富春有着农村女人特有的精明:“就算是孩子能勤工俭学的去打工分担一点,但是也不会少很多吧。儿子上大学了,他们都说大学里人际交往要花钱的。尤其是孩子去大城市,同学都是城里的,总不能让孩子大学四年都不交一个朋友吧。上了大学还可能谈恋爱,也要花钱。咱们家要四年准备十万块多半是不能少的。”
丈夫听到这里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点。农田里刨食,一年能赚多少钱是有定数的,这还要不逢灾年。要是干旱、稻米疾病、虫灾,这些只要生了,那就等于一年白干。现代社会确实没有因为一场大旱就赤地千里易子而食,但对于王富春这家小自耕农来说那就是一年的幸苦全部泡汤了。
“那咱们就咬紧牙关熬一熬,等孩子大学毕业就好了。”勤快老实的丈夫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缩减开销:“咱们少吃点,家里少买点东西,多省点。就是熬四年,总是能熬过去的。”
王富春看着丈夫额角的白,她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当家的,你太累了。”
“不累,养家糊口本来就是男人的责任。”
“……当家,我听三姨说去边疆摘棉花能赚钱。去两个月就赚一两万块,要不我和三姨他们一起去边疆摘棉花吧。”
“不行!我知道去边疆摘棉花。那活儿比我们这干农活不知道苦多少。三姨她们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六点就下地去干活,午饭在地头吃。吃完接着干,一直干到太阳下山彻底看不见为止。五十个人住一个房间的大通铺,就是吃清汤面条或者是馒头大白菜。你看看三姨每次从边疆回来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精头也不好,手上也全部都被划伤,一手都是……”
“但是当家的,咱们要钱啊!”
“……”丈夫说不出话来,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突然哽咽。
王富春最后还是去找三姨去了,她要去边疆摘棉花。
“不行咯,去不了咯。”五十岁的三姨因为每年都去边疆摘棉花,现在苍老的看起来就像六十多岁一样。她坐在床上摇着手:“现在不能去咯。”
“怎么就不能去了?”王富春急了,要是这条路都被堵住了,那自己家该怎么办啊?!
“人工贵咯,现在边疆都用机器采摘棉花,不用人咯。”三姨说的话没错,人工价格上升,但是棉花收购价没有大幅度上升,越来越多的棉农已经没有钱去请人工进行采摘了。他们情愿用机器,因为机器便宜。哪怕机器采摘的棉花质量比人工低很多。现在边疆每年从内地招收的采棉工从每年旺季两月的七十万人下降至不足十万人了。
与此同时,城里纯棉织品的价格越来越高,有的已经贵到让人看不懂的地步了。
一封录取通知书,原本是喜气洋洋的大好事,但是对于王富春一家来说却是一个沉重的担子。
“我不能让孩子还在土里刨食。”一辈子种田的王富春下定了决心,自己就算去城里打工都要给孩子赚够学费。
叮玲玲~
王富春那两百多元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是自己的远方堂妹王燕:“富春姐,最近过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