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最后一战,指挥的十人队无一后退,个个死得惨烈,奔掠营更是全军覆没。回到无量城中去,知道一万守军死四千余,伤两千余。死的比伤的,活的还要多,怕这几个激昂的年轻人也不懂得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听见啪的一声响,不知不觉竟将掌中的竹筒握碎了。但他手上都已是硬茧,尖锐的碎片也只留下几道白印而已。
他不想再听这几个人说下去,便将竹筒的碎片丢到水房一角盛放杂物的木桶中,侧着身子走出水房。
但听见另一个人又道:“隋兄,伯父也是可以上书大王的,你倒可以试试这一条路——一旦事成,也全了咱们报国之心。”
原来那个年轻人姓隋么?又说他的父亲可以上书国君,只怕是王姓子弟。虽说不是隋不休那种货真价实的天潢贵胄,但该也是隋国庞大宗室当中的一员吧。
李伯辰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这几个人看不起如自己一般的平民、底层人,说该由他们那样的“良家子弟”上阵才有战斗力……但怎么可能真叫他们上阵去?
隋国募兵募了几十年,他的许多战友都是家中独子,或者仅剩的一子,可见他们口中的“乌合之众”,都快要被征完了。
但这些人还能在术学这样的地方清闲度日,只怕是家里人早动用了关系,叫他们免了轮役了。真想要报国从军其实用不着去上什么书,自己收拾行装带了刀剑直往北去便可。
他刚又走了一步,却听那叫隋子昂的年轻人道:“这位兄台似有高见?”
是在叫自己么?李伯辰转脸看去,见他看的果然是自己。
便笑了笑:“没有。”
刚转身走了一步,却听隋子昂又道:“术学之中人人畅所欲言,你要是对我们所说的不以为然,又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这人该是注意到了自己经过他们身边时的那一笑,觉得是嘲笑吧。但倒也的确是。不知是不是这隋子昂身边的年轻人平时都将他说的话奉为圭臬、叫他极少见到敢于“不屑”的人,因此才对自己生出兴趣。
只是这人说话虽然偏颇,但听起来似乎也是忠心爱国,李伯辰不想和这种少不经事的人计较,便停下来道:“阁下说得都很对,我并没有不以为然。”
隋子昂却皱起眉:“有话就好好说,何必阴阳怪气?”
这是他和自己说的第三句话,却句句咄咄逼人。军中上官也有这种脾气不好的,李伯辰是可以忍的。但想到他之前对那些战死北原的同袍所的妄言,终于生出火气:“阁下见过妖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