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辰笑道:“多谢。”
便翻身上马,驰入谷中去了。前行一段,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在心里低叹口气。那小兵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眼力好,将自己认出来了。可该是知道自己这“前无量军统领”并不好惹,既能杀了王孙公子,也不会在乎在关口大开杀戒,才不欲惹事吧。
看他的军服,该是镇军,或许还是被新征入伍的。各地为了捉拿自己这个叛贼,显然都加强了关防,棚中那十几个老兵也该是新增调过来的。但这些人看起来都没什么战斗力,怕都是淘下来的老弱。
镇兵当中的精锐是不是也被调去北边了?
这一个月来他也想打探打探北方战事如何,但寻常百姓似乎都不知情,甚至不少人还以为北边在捷报频传。隋国虽大,可也不知能捱到什么时候,真到妖兽军南下了,不晓得那些百姓该如何。
他又低叹一声,策马疾驰。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出了谷,但此时是早春,没遇着山上枫叶如火的景象,倒是寻到一处清泉灌满了水囊。
出谷之后瞧见一马平川,心知那里就该是李国地界了。李伯辰驻了马,轻出一口气往前方看了看。此时仍是上午,眼前的广袤平原上都该是成片的田野,却不见有人劳作,田中更是倒伏着荒草。
他想璋城之外的田中都覆着稻草,此处却显得有些荒凉。李国旧地在十几年前经历了那场战乱,如今已元气大伤了。
其实大伤的何止是李国——北原就是十几年前伐李时被魔国夺去的。
若在从前,也还要经过一道李国的关防哨卡,但如今被五国共治,倒是少了这些麻烦。
他一夹马腹向前缓行,心道,这里就是我的故乡么?要自己真是北辰,原本这里的人也算是自己的“子民”吧。踏入李国旧地之前未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又觉得肩上沉甸甸的。
到中午时,看到前方隐隐现出一座城关。依着他从前的经验,该是还离得极远的,便打算暂且歇歇马。此时看见自旁边一片林中走来一个老翁,牵了个孩童。
李伯辰便下马打了个招呼,道:“老丈,向你打问个事情。”
老翁在头顶结了个散髻,穿黑布衣,原本要避着他的马走,听了他的招呼才站下,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官人要问什么?”
李伯辰道:“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树叶糕么?”
老翁一愣,笑道:“官人问的可是‘苏叶糕’?”
李伯辰一想,正是了——苏字在隋国树音,原来是这么个叫法儿,忙点头道:“对。”
老翁道:“前些年我还吃过,可这些年没什么人做了,不过也不稀——官人要是想尝尝,往前面散关城里就有卖。”
李伯辰道:“多谢老丈。”
他拱了拱手,便想要牵马到路旁叫它吃些草料。但那老翁又道:“官人,这年月路不好走,应小心些。散关城的官服差役凶得很,已不是十几年前了。”
这人倒是热心肠。李伯辰何尝不知前方暗藏凶险?但又不能不去。便又笑笑:“多谢。”
老翁就慢慢迈开步子,牵着那孩童又走了。
等他们走出一段、又下了一条小路,李伯辰心中才微微一动——
只是个路人,怎么忽然提醒自己“路不好走”?从此处往前方的散关城中去,明明是一片坦途的,难道话里有话?
是什么人?
他立即转脸,可一老一少已经没入小路旁的林中,不见踪影了。李伯辰记起老翁手中还挎了个藤编的篮子,篮中放了一柄小铲,看着是去田间挖野菜的。
他又想,是不是我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