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纨绔弟子,仗着帮派背景,就能如此胡作非为?”
赵穆胸中似有块垒,眉眼之间愈冷漠。
他每日坐在御书房内,批阅各州各地呈上来的奏章。
眼中所见,皆是天下大势、天下大事。
反而有所忽略,那些更值得关注的细节问题。
“殿下,恕臣直言,恐怕还能更甚。”
谷大勇插话道。
他以前是穷苦人家出身,对此体会良多。
“县、乡之内,一个凡境三四重的江湖中人,只要与富户勾结,便可无所不为。”
“强占他人田地、侮辱良家女子,还是小事。”
“一言不,灭门抄家都时有生。”
赵穆颔,似是记下。
脚步不停,继续往下。
天子望气术扫视而过,天牢大狱之中。
竟无一人不是满身血孽之气、凶煞之气。
“以武乱禁,统统该杀。”
他冷然一笑,袖袍甩动,步入第六层的天牢。
先,来到关押朱俭的牢房。
刘进不知从哪里搬来一把虎皮大椅,放在后面。
身着蟒袍的赵穆缓缓坐下,隔着牢门,望向盘坐于内,披头散的前鸩卫指挥使。
“你是皇叔的心腹?”
他之所以愿意来见此人,无非因为朱俭说自己曾在武安侯手底下办事。
周天子最信任、最倚重的黑龙台,共有四大指挥使。
结果一个是魔门暗桩,一个是武安侯心腹。
想来也真是可笑。
“罪臣是侯爷安插进去的谍子,主要负责传话,探听消息。”
“魔门的灭周屠龙,还有司天监正元黎的大凶批命。”
“这些秘事,侯爷从未瞒过我。”
朱俭起身,转为跪坐,以示尊敬。
“我与皇叔之间的恩怨,早已用一场生死之战抵消。”
“拿你下狱,是因为你底子不够干净,并无株连之意。”
“你虽然不比蒋恭,贪财好色,但与四大门阀私交过密,互有来往。”
赵穆声音淡淡,他与武安侯无非立场不同。
真要说起有什么深仇大恨,对方也一死了之,一笔勾销了。
其实,他们某种程度上还很相似。
只不过后者是为了大周,为了州天下。
而赵穆,却要更自我一些,没有那么多宏图大志。
只是,那不可捉摸的时、运、命、数,不知不觉将这位冷宫皇子推上了如今的位子。
“罪臣与勾结四阀,私下来往,也是侯爷吩咐。”
朱俭也未过多辩解,忽地双手交叠,行跪拜大礼。
“那些都不重要,罪臣想与殿下见上一面,并非为了苟活求生,恳请宽恕,而是有几件要事必须相告。”
赵穆眉头微挑,手指轻轻叩击,出“笃笃”声音。
立于身后的刘进似是明白,带着众人迅地退进暗处。
殿下实力之强,境界之深,连六大宗师都无可奈何。
只有凡境五重的朱俭,自然翻不起什么风浪,不虞有刺杀之危。
“说吧。”
等到黑龙台八虎退去,赵穆轻轻吐出两字。
“殿下可知晓公输城?”
朱俭没有自作聪明的卖关子,自问自答道:
“上古道统断绝于世,除去六大圣地持有完成传承,其实还有一脉艰难地延续下来。”
“这便是墨家的钜子门,以及匠所留的公输家族,他们并列为‘门’。”
“前者隐世不出,后者曾为大肃王朝定鼎州,立下过汗马功劳。”
“只是大肃天子听信小人谗言,觉得公输家族功高震主,将其捉拿下狱,赶尽杀绝。”
“留下数十人侥幸逃生,跑到海外,数百年间,已然割据一方,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
朱俭娓娓道来,声称武安侯早年游历江湖。
曾结识那一代的公输家嫡子,并且与之相交莫逆,有救命之恩。
“这是一枚攻城令,只要持有此物,可让公输家族为其办成三件大事。”
他取下自己的腰带,从里面的夹层摸出一枚两指宽的金铁令牌。
上面赫然写着“青铜开口,木石走路”八个大字。
“殿下生而不凡,乃是真龙之相,必然有囊括宇内,威加四海之雄心。”
“若是得到公输家族的帮助,大周统一州,指日可待。”
朱俭诚心实意说道。
“假如你真的对皇叔忠心耿耿,为何要献上攻城令?武安侯正是死于本宫之手,你不恨么?”
赵穆粗略瞥了一眼,并未流露激动色。
公输家族的机关之术,确实冠绝天下。
可要是说,取之能得天下,那未免有些夸大其词。
当真如此厉害,为何没有跻身圣地行列?
反而被大肃王朝逼得远走海外?
“侯爷毕生所愿,乃是荡平圣地,铲除世家,统一州,再立皇朝。”
朱俭眼中透出一丝悲色,正声道:
“殿下于西山之战,灭杀六大宗师,名传天下,连圣地都奈何不得。”
“此等实力、天赋、心性,比之侯爷更胜一筹。”
“罪臣献上攻城令,是为了更早完成侯爷日思夜想、梦寐以求之大业!”
赵穆不置可否,手掌张开,真气微吐,将那枚金铁令牌摄入袖内。
“还有第二桩事!侯爷处心积虑谋划三十年,除了拿下公输家族,还找到了‘灭圣盟’。”
看到皇储殿下没有表示,朱俭咬牙说出这个惊天大秘。
灭圣盟?
赵穆眉头一挑,这才起了兴趣。
“六大圣地操纵王朝气数,所造下的杀孽何其之多。”
“历朝历代,总有明君察觉情况,只是无法反抗。”
“于是,自大乾朝始,便形成了灭圣盟。”
“只为灭亡圣地,杀绝道统!”
朱俭心中一横,将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灭亡圣地,杀绝道统?
赵穆面色微动,心想道:
“距离大乾已有千年,这么久都没做成,这帮人也太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