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身让我跳下。
“所以董卓说要娶她为妾来控制我的时候,我倒不在意了。”走到软榻上坐下,皱起眉头,“甚至有股报复的快感,觉得是她的报应。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点?”
他坐到我身边,“你只是把我看得太重。”隔着矮几,他托起我的下巴,侧头印下轻吻。
面红耳赤的回吻,直到他稍微退开,才问:“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对她?”
他扯出个残酷的冷笑,深眸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我,“我会杀了她。”
思考,这么比较起来,我还算有良心的罗?弯出个笑,“我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如果将来再有人会背弃我,我一定会先背弃他。”直接坦然的与他对望,“任何人敢伤害了你,我也一定会杀了他。”
隔了几日,董卓染上小疾,貂禅衣不解带的心侍侯数日成为嵋里最新的的花边新闻。
穿着新订制的漂亮衣裙,裹着纯黑色的貂裘,已经很习惯女装在身的我,边缩在暖炉边吃点心,边开始纳闷自己是不是个只会喊口号的骗子?
小疾?那日我在茶里下的东西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也没可能只有小疾的程度吧?难道是董卓脂肪太多,身体太过痴肥,腰身都要大上正常人好几倍,所以药物用量也得加倍?
真麻烦,早知道就干脆直接毒死算了,束手束脚的,效果也就这么一点儿,真丢脸。要不然按照马匹来下药也好,看样子董卓的体重应该和一匹成年马差不多吧?
舒舒服服的纳闷中,有侍女上门宣称貂禅夫人有请。
春天大正午的也冷得要命,我干吗要出门?很顺口的就说没空,笑看着来人青了一张脸转头就走,忽然想起李儒,嗯,不晓得他的脸在这段寒冷的日子里有没有更青?哈哈。
和着侍女们玩闹的下着简单五角棋时,门口闯入一群衣装亮丽的女人,为首的正是相貌美艳无比的貂禅。
我身边原先一起挤在软榻上嘻嘻哈哈的侍女们,都惶恐的下榻拜礼。
在众女人的簇拥下,貂禅款款上前,微微倾身表示行礼,“姐姐的身子可好?听闻姐姐不愿出门,怕是身子骨禁不得风吧?妹妹疏忽了,真是抱歉。”
咬文嚼字得很厉害,怎么不见她咬到舌头?我懒洋洋的侧卧在一堆舒适柔软的靠枕中,把玩着小巧的棋子,弯出懒懒的笑来,“没关系。”玩得正开心呢,捣乱的人应该知趣的自己滚蛋吧?
不见我起身,也不见我招呼坐下或者吩咐侍女上茶,她美丽的颜面有飞快的扭曲,随后又是一副美得让人看得会痴呆的笑颜,“姐姐足不出户,妹妹怕姐姐闷着,特地请姐姐去说些体己话呢。”
听着她姐姐长姐姐短的,让我想起斓,真……不愉快。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懒得再理她,索低下头去摆弄棋盘上的棋子。
尴尬的沉静笼罩下来,过了半晌才听见貂禅娇斥一声:“你们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姐姐身子虚弱么?还不去搀扶姐姐起身?”
咧?这样也能自说自唱下去?有趣的笑才挂上嘴,就被一群侍女七手八脚的扶起,直接挟持着就往门外走去。
瞥见貂禅得意的笑容,再看看傻呆到一边想阻挠又不敢的其他侍女们,唇上的笑隐去,抬手止住不断推挤我的侍女们,有些厌烦道:“这么有力气,怎么不去抬软轿。”如果不是要伪装自己依旧被控制,我会很不客气的一人一脚踹去巴墙。
不知道为什么坚持我出门,貂禅不介意的命令侍女们去抬软轿,自己则领着其他人,领头慢行先去。
坐卧软轿之上,看着晴朗的碧空,清晨好象还下过些小雨,路面是湿的,清冷得要命,真不晓得前面那些婀娜扭捏的女人们跑来跑去的乐趣在哪里。
抱着包裹着软缎的暖石,无聊的撑着下颌看着四周奢华的风景和来来去去的侍从卫兵们,好想大闹一番,看谁还把我当病猫。
貂禅并没有前往董卓的厅堂,而是妖娆的步入一座凉亭。
被小心的扶下软轿,我仰头看看亭子上宽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凤仪亭”,再瞧瞧四周没有树叶的树丛,很眼熟的地方,跟头一回见到貂禅的那所凉亭很相似。
在点心与热茶奉上后,所有的侍女都被挥退,凉飕飕的庭院之内,顿时只剩下我和貂禅。
貌美如花的貂禅笑着开始跟我闲聊,从天气到景色,从女人到男人,从大人到小孩,从长安到洛阳,从夏天到冬天,从珠宝到首饰,从发式到着装……
我则抱着暖石盯着她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的很想睡觉,无聊又厌恶,这女人很烦,有目的不直接说,而是绕来绕去的,一个人从头说到尾也不见嘴巴干掉,女戒是怎么说来着?长舌者是要被休掉的吧?董卓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纳了个这么麻烦的妾?如果没有,我不介意去提醒他一下。
她笑容丝毫不见僵硬,抬手托住心盘成的坠马髻,“人家都说我美丽无双,姐姐以为呢?”
懒洋洋的掀起眼睛瞅她头发上镶嵌的闪闪发亮的各种首饰,会很重吧?再瞅回她水汪汪的媚眼,勾起个笑来,“是么?”她美又如何?我爱的男人说我美,这才重要。
她好象没听见,继续笑得娇娇的,飞快的望了眼亭外的日头,娇笑道:“姐姐的貂裘好漂亮,一丝杂毛都没有,怕是太师赏赐的吧?”说着从我对面挪到我身边,啧啧的上下赞叹着,双手在毛皮上来去。
懒得再去费神她打的主意,只是好整以暇的托腮垂眸等待她的下一步举动。
她站起身,很惊人的在春末依旧冻死人的气候里将华美厚实的外袍一脱,随地一丢,露出里面薄纱缭绕,曲线毕露的的夏裙,“姐姐借这裘袍让我试试吧?”
我缓慢的扬高眉毛,看着她弯下身企求哀怜的美颜,往下是呼之欲出的浑圆部,不足盈握的纤腰,然后是丰润的美臀,下边是修长的玉腿。
往上看向她妩媚的双眼,如果不是确信我的别和她一致,我会以为她在色诱我,很惊心动魄的排场,尤其在这寒风呼啸的天里。
“姐姐。”她又娇又腻的喊着,还扭了扭小蛮腰。天生的尤物,浑然天成的妖媚姿态,哪个男人见了都会拜到在她裙摆之下吧?
思考着要不要学起来,去秀给某男看看,在瞧见她双眼里掩饰得很好的光时,有趣的笑了,“行。”大大方方的起身,利落的脱了貂裘递给她,反正我有暖石,里面也是冬装,有本钱看她到底要演哪一出戏。
她顿时错愕的瞪圆了眼,反的接过貂裘。
差点笑出来,糟糕,我配错戏了,不应该把衣服给她的,按照她挫败的反应来说,我该抵死不给才对。忍住笑,我咳嗽一声,决定给她个下台阶,“嗯,如果貂禅夫人不喜欢……”给回我,这一次我会很小心的先揣摩她的心思,再做出完美的配合。
“当然喜欢,谢谢姐姐。”大概是因为寒冷,双手自作主张的抱紧了貂裘,她人也还没回神过来便非常客气的回了一句。
连忙将拳头抵住鼻子底下,嘀嘀咕咕的笑了起来,老天,她的表情好可笑,哪里还是那个故做明世故的16岁小女孩?
“怎么回事?”低沉的醇厚嗓音突然进来,随即一件厚厚的及地黑色狐皮披风披到我肩上,一双大手牵着领口往我脖子下一带,利落的打了个结。
我整个人顿时被笼罩在温暖和熟悉的味道中。狂喜的旋身仰头,对上那张凶煞却英俊得不得了的面容,看着他一身黑边深蓝长袍勾勒出结实的身材,再感受一下身上披着的沉重外氅,笑了,“给你这个。”将暖石递出去。
他稍微鲁的揪住披风将我裹严实,“我不冷。”语调冰冷的拨回我的建议,再抬眼瞧了瞧我身后,再度发问:“怎么回事?”
我耸肩,“貂禅夫人说要聊些体己话……”话到一半的止住,很是惊讶又好笑的看着眼前滑稽的发展。
“温侯……”娇哝的呼唤伴随一道倩影自我左边飘出。
然后我身前这位高大稳健的男人动作迅速的自我右边闪向我身后。
倩影追随,于是男人又闪到我身前,才几个眨眼的瞬间,那两个人已经以我为圆心,绕了几个圈子,最后以貂禅站定我身前,男人立在我身后为终结点。
貂禅手上压没有我的貂裘,依旧一身单薄得可以看见身体凹凸线条的薄纱裙,她部急促起伏,用力喘息,美丽的小脸上是不可置信和明显的怨毒与妒忌,“为什么你躲我?”美眸不断的看我再看向我头顶后方。
贴在我背后的温热躯体动也不动,浑厚的声音自我脑袋上方传来,“因为你追。”
爆笑,我忍不住了,抱住暖石哈哈大笑。这男人不是不爱说话咩?居然不但回答,还说得这么绝倒。偏头看到他的方天画戟靠在一边的柱子上,我的貂裘被扔在另一边的地上,笑着走过去,捡起来,不理会貂禅怨恨的目光,和他专注的视线,挥挥手,“你们继续吵,别管我。”
笑着先将暖石和貂裘放到他被我拉出的手上,再解开披风,踮起脚尖,为他围上,也打了个结,整理好,才取了貂裘穿上,再接回暖石抱住。
貂禅愤恨了,“为什么你不躲她?”
一直垂眸专心凝视着我的举动的他缓慢的抬起眼,“因为她不是你。”
刹那间,我笑不出来了,多伤人的话语。仰起下巴,探询着他漆黑瞳眸,冰冷一片,没有丝毫的情感。“布……”悄悄的抬手,抓住他垂在身侧的大掌。
他迅速低头看向我,大掌包住我的手,原先寒冷无情的黑眸立刻染出很浅的温柔。
心脏前一瞬狂跳,这一刹那在他的注视下又奇迹般的安定下来。有那么一刻,我想感谢上天,幸好我不是她啊,如果身份调换过来,听见他这么跟我说话,我一定会难受到死的。
貂禅的低叫带着哭意在我身后扬起:“你们这对奸夫妇……”
难听的话在他倏忽扬起的凶狠视线下断然而止。
有丝怜悯了,我偏过头,看见她美丽的面上淌着晶莹的泪,表情畏惧、伤心、愤恨、倔强、难堪,各种神色交错扭曲,竟然还是如此的美艳。“你已选择跟从了太师,貂禅。”我淡淡道,不想去提醒她身为政治牺牲品的自觉。
她哭着摇头,“谁想跟着那个老头子,我喜欢的人是温侯,是温侯!凭什么你这个貌无姿色的女人缠着他,他该喜欢的人是我,是我!”
貌无姿色么?我挑眉,突然很恶劣的仰头看他,翘起拇指笔住她,“她美还是我美?”
他眼里闪过柔和,回答得很坚定,“你美。”深沉的看着我,他张开掌心包住我的颊,“你比任何人都要美。”
我抿嘴笑了,悄声道:“你会宠得我无法无天的。”
他深邃的鹰眸中闪过无法错辨的温和笑意。
“我不会让你们好过!我绝不会让你们好过!”撕心裂肺的哭嚷尖锐的划破天空。
好刺耳,我皱起眉,才想回头叫她闭嘴,突然被他拉到他身后,惊讶的以为受攻击了,却听见一道愤怒的吼叫:“你们在做什么?!”
我伸出头,瞅见我身前的男人正钳制住扑到他怀里挥舞着双爪的貂禅,而远处的拱门,正拐进董卓的庞大身躯。
糟糕,怎么会被撞见这么混乱的一幕?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吕布毫不留情的将貂禅丢开,高大的身躯斜跨一步,准的将我全部挡在他身后。
感动又着急,他在董卓面前扔貂禅不是找死嘛?挡着我,董卓也会知道我在这里,徒劳无功。想转出去,他脑袋后却像长了眼睛一样,无论我往哪边挪动,他都会稳稳的堵住我的道路,到最后,干脆一只大手向后,牢牢的握住我的手腕,固定住我的企图乱跑。
董卓听声音已经冲过来了,大声怒吼指责着吕布,询问着貂禅的情况,貂禅则一边哭泣,一边说被欺负了,现场乱得一塌糊涂。
翻白眼,突然觉得很厌倦,将额头抵住他宽厚的背,小声道:“真烦,为什么我们两个不能单独相处呢?”好不容易有机会见面,早知道我就躲在跨院里不出来了,等他去找我,也好过在这里被其他讨厌的人干扰。
他全身的肌忽然绷紧,我讶意的仰起头,正见到一柄熟悉的方天画戟劈上来的同时,被他抬手稳稳的单手擒住,再利落的一把夺过。
董卓咆哮:“奉先,你竟敢对貂禅无礼!”可以从他颤抖的声音里想象出他气得满脸横都在抖动。
貂禅继续呜呜的哭。
他浑身开始散发出可怕的煞气,让董卓没再吼叫,也让貂禅倒抽了一口气,失去了声音。
“我没有对她无礼。”低沉的声线是冷然而轻蔑的。
貂禅的哭声突然又冒出来,而且有加大音量的架势。
董卓大概美人在怀,也壮胆了不少,不再吼得中气十足,但还是很愤怒,“我亲眼看你抓着她,在这大冷天的,她衣着不整,难道不是你企图对她不轨?”
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往一边探出脑袋,勾出个笑,“董爷。”
握住我手腕的大手顿时使力,手劲大到要捏断我的手骨了。
董卓惊讶的涨红了脸,“毁?你怎么会在这里?”
貂禅也瞪着怨恨的双眼,缩在董卓怀中。
我笑眯眯的依旧只露着脑袋,“董爷,貂禅夫人脱了衣服的原因是她想诱惑我。”如果不是还需要另一只手抱住暖石,我会用食指对住自己的鼻子以加强效果。
董卓震撼的瞪我,再低头看向他怀中被我一句话吓住的貂禅,“你胡说什么?”反复对照后,他只能选择对我狂吼。
背对着我的吕布手持画戟,周身盘旋着恼怒和杀意。
心头有些慌乱,他不会想杀董卓吧?贴紧他,希望能安抚住他,这才笑嘻嘻的对着董卓道:“当然是胡说的,董爷,您觉得如果我在这里的话,温侯会做出对貂禅夫人不礼的举动么?”
董卓双目大瞠,暴怒的神情开始沉淀。
貂禅猛的哭叫起来,指住我叫道:“是她,是她叫温侯对我无礼的!太师可要为我做主啊!”
锋利的画戟笔直的对住她的咽喉,“闭嘴。”冷酷的低斥迸出。
貂禅吓得惨白了脸。
董卓回神怒喝,“奉先!放肆!”连忙抱住貂禅后退了数步。
我叹息的将头靠住他绷得像石头的后肩,头开始抽痛,怎么会闹成这样?
“太师。”熟悉的呼唤靠近。
我咧嘴干笑,李儒也来了,下一位不晓得会是谁,献帝么?露出个头,意思意思的对着那张青脸笑一个,“嗨,好久不见了,李儒大人。”
他难掩惊诧,分别瞧着我们这里群英会萃的难得景象,显然是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温侯请先放下战戟,太师也莫怒。”把情况稳定下来再说。然后瞧了我一眼,“毁小姐近来可好。”再礼貌的打声招呼。
……好冷静,不愧是李儒,这样的状况还能有条不紊。我笑着点头,决定将混乱交给他处理,不小心瞥见貂禅显露的惊讶,才发觉是李儒对我的称呼上给她的迷惑,但管她呢,我没力气理会他们了,身前这男人洋溢着的怒意才是我头疼的重点。
不知道效仿貂禅脱得半裸的在他面前跳艳舞能不能转移他的怒火?
李儒很拿手又熟练的几句之下就将董卓劝走,回头给了我个眼神后,也跟着走了。
凉亭里一片狼籍,徒留下我和他。
明白李儒的意思,他是要我安抚住吕布,万万不能让他与董卓之间存在任何矛盾。嗯,不得不再叹,李儒对董卓的忠心真是无人能及啊……
我身前的男人豁然转身,依旧有力的扯着我的手腕,破天荒的对我低吼了:“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很有爆发力的怒吼成功的把我吓了一大跳,首次见到他完全不掩饰喜形于色的狂怒展露,必须得说,很可怕。
俊脸扭曲青筋贲张,凶煞的神情如恶鬼般,他全身都张扬着让人无法呼吸的压抑暴戾,排山倒海的恐惧气势迎面而来,可以直接把人吓得失魂落魄,更何况距离他这么近的我。
有那么一刻我无法开口,只能张着嘴抽一口气,就忘了再呼出去。愣愣的盯着他靠近的怒容,全身很诡异的发麻,脊背泛过一股寒栗,心脏则在嗓子眼用力躁动,压无法思考。
他的薄唇抿得紧紧的,剑眉锁住,鹰眸锐利又凶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眯眼瞪着我,很凶恶的瞪着我,然后,突然一把放开我,掉头大步走了。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哆嗦的双膝终于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软软的跪坐到冰冷的地上,暖石滚得老远。下意识的抚住被捏出淤青的左腕,心里空荡荡的。
我,做错了么?</P></TD>